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谢老夫人掷地有声说道“历来,军营都是最能磨砺人心志和筋骨的地方,老身恳求允许灼儿赴北地从军。”
“他是谢氏儿郎,理应保家卫国,而非浑浑噩噩度日。”
“否则,有愧谢家的列祖列宗。”
谢老夫人边说,边将牌位捧过了头顶。
对于贞隆帝来说,本应象征荣耀与血泪的牌位,却如同散发着恶臭的腐鱼烂虾,被放置在他丰盛的宴席之上,又仿佛两团浸泡在臭水中的棉花,堵塞了他的咽喉。
膈应的紧。
他先是在慈宁宫被太后和长公主逼迫着退让。
眼下,又要被谢老夫人胁迫着一退再退。
到底是想磨砺谢灼,还是想让谢灼承袭忠勇侯府祖辈的衣钵,谢老夫人自己清楚。
北地,是他的北地,不是谢家人的北地。
北境军,是他的北境军,不是谢家人的北境军。
觉悟呢?
“谢老夫人,磨炼人的方法有无数种,为何偏偏选择最危险的一种?”
“刀剑无情,战场充满凶险,宁瑕是皇姐和谢脩的独生子,朕必须对宁瑕负责,为已故的谢脩考虑。”
“那也是他的命。”谢老夫人以近乎绝情的声音说道。
“谢氏的子孙,可以堂堂正正的战死沙场,不能浑浑噩噩顽劣度日。”
“求陛下允许。”
长公主的身形被定在原地。
谢老夫人要安排谢灼赴北地参军,戍守边疆?
霎那间,长公主手脚冰冷,浑身鲜血倒流。
她送驸马出征,她的驸马是躺在棺椁里回来的
从那时起,她的心中就萌生了恐惧和排斥。
哪怕,她知道,保家卫国是荣耀,她得天下人的奉养,更不该也不能恐惧和排斥。
但,她控制不住。
贞隆帝余光不经意间瞥到脸色煞白的长公主,不由得松了口气。
差点忘了,自长公主得知谢脩的死讯,便连续陷入长达数月的梦魇,对边疆、对军营、对战场,恐惧非常。
十五年过去,似乎仍未有解脱。
想到此,贞隆帝状似为难道“谢老夫人,宁瑕是谢氏子孙,可也是皇姐唯一的儿子。”
“即便是朕,也不能全然罔顾皇姐的意愿。”
“皇姐,你怎么看?”
长公主搭着甄女使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定下心神。
“陛下,本宫……”
“长公主。”谢老夫人出口打断了长公主的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长公主的未竟之言,凝在喉咙里停在唇齿间。
糊涂了十多年的谢老夫人,一朝清醒,竟如此果决。
长公主有些分不清,谢老夫人本来的面目。
长公主敛眉,轻声道“一味顽劣确实不妥。”
“谢老夫人历惯了大风大浪,人生智慧非本宫能及。”
“她老人家的主意,总归是有道理的。”
“那便如她老人家所愿吧。”
“倘若驸马爷在世,也会这般想。”
官员们:之前谢老夫人想把向氏女塞给谢小侯爷时,长公主殿下可不是这么说的。
贞隆帝无话可说。
……
顾府。
“备好马车。”顾荣缓缓将金簪斜插入发髻。
长公主和谢老夫人一前一后入宫,定可安然接谢灼出宫。
更莫说,谢老夫人还捧着牌位。
她想,谢灼会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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