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本就近晚的天被那闻灾而来的乌云彻底遮住。
此时天地一色,尽是令人恐惧的黑。
除了极远处模糊的枫丹城那飘摇的蜡黄,白淞镇,被噬人海给逼至地表已无多少星火。
几盏零零散散的,摇摇欲灭的油灯在护罩里尽可能地燃烧自己来妄图灼穿这无尽的黑暗。
雷光在云朵里翻涌,寒天骤雨,如刀割般的冷风摧残着白淞镇的灾民们那本因失去亲人失去庇护的破碎灵魂。
这种比须弥雨季还要恐怖的雨,在这寒冬未暖之季,给人的伤害是无比恐怖的。
原本民众们对于凌风冻雨,厉电寒云是畏惧的。他们失去亲人,失去一切的痛楚,大自然的变本加厉下,越加放大。
可是到后面……被那喧嚣所掩盖的哭声逐渐转变为撕心裂肺的厉骂诅咒。
“水龙!!!神明!!!你们这群畜生,亲手溶解了摧毁了我的家庭!!!现在还要摧毁我的意志,抹杀我的灵魂吗?!!!”
“我痛恨你们的高高在上!!我也憎恨我没能救我妻儿的无力!!!傲慢的神明啊!!!见到凡人的苦难便是你们所追求的吗?!!”
“你们如愿了!!!你们引来的海水摧毁我的家庭,让我如同丧家之犬!!!我的灵魂被你们给轻易毁灭!!!我的躯体被你们的伟力给接近腐朽!!!”
“预言!!!不过是你们神明对凡人屠杀的谎言!!!哈哈哈——继续用杀戮来洗刷你们肮脏的心吧!!!”
……
失去一切的中年男人站在废船顶端,疯狂着,雷光闪过的是他狰狞的表情。
没人可以阻止他了,也没人可以救赎他了!他已经崩溃了,自我毁灭了!
大自然面前,他的声音如此渺小,所做的行为像个濒死的异教徒。
疯狂,而绝望!
夹杂着泪与血,男人最终拿起一把铁棍,没有丝毫犹豫地狠狠捅穿自己的脖子。
失去连接的身体下坠,然后被那尖锐朝天的钢铁废墟瞬间洞穿了胸口。
轰隆——
雷光照彻下,浑浊的迅速冷却的血顺着那极速寒冷的水流让这腐蚀的铁船残骸染上了不可磨灭的猩红。
滴答滴答——
如同胎海之水般浓稠的血液掉在甲板上,人们恐惧着,但也崩溃着。
海里不安全了,哪里都不是家!
只有死亡,才是最后的归宿……
“所有枫丹人,立刻来到临时住所!!!”
已经没有闲暇去蒸干打在身上的雨水了,眼下的枫丹人,在胎海水的打击以及大自然威慑下变得无比恐惧。
哪怕那位刺玫会会长,即便忍着巨大的悲痛都被这冰冷的暴雨给趁虚而入,高烧不退。
这里,已然成了一盘散沙。
但好在还有一个人。
便是她,阿蕾奇诺。
白淞镇作为仆人的一个重点观察点,愚人众早已设了一个隐蔽的庇护所。
里面的设施物资,虽然少,但也足以支撑那些如今无家可归的枫丹人一个不被暴雨伤害的临时避难所。
看着里面被挤满的老弱病残,那些被有恐惧,绝望充斥心灵的枫丹人,仆人没有多言。
“照顾好他们。”
“是。”愚人众火枪手将邪眼与自备的燃料给予脆弱的他们驱散寒冷。
说完,她沉默地离开洞口,行入黑暗。
她体表的火光在灼烧身上的水,却在磅礴大雨中显得微不足道。
视线是模糊黑暗的,身体也是冰冷透体的。
在他们眼里,也许自己是个强者。
但在某些存在眼里,自己也不过是蝼蚁。
湿拳紧握,迸发出火光的瞳孔直勾勾的望向黑暗的某一处。
……
黑暗里,撑着蓝白花边伞的克洛琳德在感知里快速摸索,最终在一处空地上发现了那近乎被顺坡汹涌流淌的水流给吞没的少女。
见状,克洛琳德连忙将她那近乎冰冷僵硬的身体抱起。
寒雨将她原本的温度给偷窃,黑暗里,克洛琳德感受怀中之神那令人害怕的温感。
不由得担忧。
把她放在一个洞窟里,把曾经以为不会用到的放热瓶放在她身前。
温热的火元素慢慢将她体表的水给蒸干,可体表的温度依旧低得吓人。
神躯怎会像人类那般脆弱不堪?仅仅狂风暴雨便可使之轻易凋零?
但眼下,不是追究这些。
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克洛琳德还未回头。
一股可怕的热浪夹杂着水湿气从背后传来。
“你想干什么?”
转身,克洛琳德眉头一皱,虽然眼前的女人几乎成了白淞镇唯一的支援。
可她感受到了眼前的女人心里那无端的怒火,有如她体表不断扩散的火焰般可怕。
拿起短铳,手抵着铁蜂刺的剑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等她醒过来,我有事要问她……”话语很轻,但又是无法掩饰的杀意。
克洛琳德则是将那靠在石壁上的神明护在身后,冷声道:
小主,
“你想弑神?”
“为何庇护一个连子民都保护不了,反而袖手旁观的……神?”
看到她这么防备自己,仆人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感波动,可语气确实有些戏谑。
“因为祂是神。”克洛琳德说。
“她做过任何有关神该做的事吗?”
“上任以来,就只是将枫丹的审判弄得乌烟瘴气,除此之外,便无任何作为?”
“灾难来临,却只能看着子民们被胎海水给淹没?自己反倒假惺惺地想要证明,接着继续欺骗世人?”
“……”克洛琳德沉默了。
“你也应该知道了什么,她的实力不允许她能泰然自若地坐在这神明王座上。”
“此事一过,你看有多少人会对她存有敬畏?”
“我如今的质问,只是未来那些失望透顶的枫丹子民们对她进行的声讨里渺小的一环罢。”
“加上那些想要取代我们枫丹人的未知势力,以此煽风点火……”
“很难保证,她以后能继续坐在王座上,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