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云本来对一个小小的固州不感兴趣,见到卜琼友摆下如此大的阵仗迎接,又有李桃歌声称这对父子为人不错,顿时来了兴致,率领十八骑入城,瞅瞅固州刺史有何过人之处。
固州辖地九百里,不再是苦寒之地,相比于西疆富庶了许多,从宴席菜肴便可管中窥豹,玉壶春,桂花鱼吃,百鸟朝凤,鹤子羹,摆盘考究,精致丰盛,除了色香味,还多了意和形,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张燕云常在边疆游走,餐风露雪惯了,风沙没少吃,其实没享受过啥富贵荣华,见到满桌闻所未闻的菜肴,也不顾及形象,甩开腮帮子猛搂,官场奉承都懒得开口。
李桃歌作为侍卫,按照身份本不该入席,架不住卜琼友热情相邀,最后无奈坐在上官果果旁边。
有父亲叮咛,卜屠玉乖巧不语,频频对李桃歌使眼色,筷子缠在一处暗暗较劲。
毕竟是少年心性,天王老子来了都压不住。
卜琼友举杯笑道:“云帅千古奇才,弱冠之年便马踏南国,所到之处,敌将无不闻风丧胆,四疆稳固如山,全部仰仗云帅军威。下官钦佩不已,这杯酒,贺云帅不朽奇功。”
张燕云抹干净口角油渍笑道:“卜大人言重了,打胜仗,要仰仗圣人功劳,张某微末之功,不敢当此赞誉。”
卜琼友诚恳笑道:“恕下官唐突,圣人之功,在于识人,云帅之功,在于征战,先有圣人之功,再有云帅之功,二者缺一不可。”
张燕云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李桃歌说这对父子挺有意思,果不其然,竟敢在宴席中将自己与圣人相提并论,在场十几人,有几人忠于卜家?龙威浩荡,谁敢和圣人比肩,这番话传入皇城,轻则革去官身,重则抄家灭族。
张燕云吃了口小碗甜品,询问道:“卜大人,这是何物?冰凉透爽,甜蜜浓香,真是解腻的好东西。”
卜琼友明知对方不肯接茬,也不恼怒,耐心说道:“ 此物名叫酥山,取冰川碎冰所制,淋有奶酥蜜糖,本地人喜食肥肉,用此物解腻再好不过,曾有诗云:味兼金房之蜜,势尽美人之情,素手淋沥而象起,玄冬涸沍而体成。皇城贵人对酥山情有独钟,常常派下人来采买。”
张燕云赞叹道:“不错,酥山不错,卜大人的文采也不错,不愧是一州刺史。我听说,卜大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当年探花郎?”
卜琼友摇头笑道:“探花郎不过是前尘旧事,才高八斗是旁人戏谑之言,下官不敢当。论及兵法谋略,天下共有一石,云帅独占八斗。”
“难道不是九斗?”张燕云玩味笑道。
卜琼友愣住,顷刻间举杯道:“下官失言。”
酒过三巡,张燕云略有醉意,寒暄几句便要离席,卜琼友亲自跑去搀扶,轻声道:“云帅,天冷风寒,去喝几杯热茶解酒?”
宴席人多嘴杂,不便畅所欲言,一般这种酒后私聚,才是相互攀交的重头戏。
张燕云含笑道:“卜大人有事?”
卜琼友点头道:“确实有事相求。”
张燕云挤眼道:“我这人怕麻烦,所以从不欠人情,吃了你的酒席,该不会讹我一顿吧?”
卜琼友含蓄道:“下官私事,云帅举手之劳。”
张燕云笑道:“怪不得说吃人嘴短,你盛情款待完,再求我办事,实在不好推脱,哎!~走吧。”
“云帅请。”
卜琼友在前面带路,两人来到一处清幽茶室,房间虽小,里面却奢华精致,香薰火炉一应俱全,喝了酒的张燕云瞬间额头冒汗,脱掉貂裘长靴,盘膝坐于软榻,夹了块雕花蜜饯放入口中,轻声道:“我是军中出来的粗人,喜欢直来直去,丑话说在前头,你我萍水相逢,大忙帮不了,小忙不想帮,仅靠一顿饭来让张某人心软,咱俩交情没到那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