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这里是三少爷的剑时,苏梦便明白,自己得救了。
但是如果直接向谢晓峰求救,或是用他的身份来威胁,她担心这个此时心理正陷入纠结的男人会选择远远的逃避。
谢晓峰是圣人么?不是。是江湖声名远播的大侠吗?也不是。他只是一个剑客,一个很有名的剑客。
道德绑架对他不一定有用,诚心诚意也不一定能打动这颗干涸的心。
在思考到这些的时候,苏梦忽然疲累。
对自己,对眼前的一切感到疲累。
于是她说出了这段话,这段并不掺杂谎言的话。
她想要寻死,想要逃避,想要快速去下一个世界,怎样都好,如果到了下一个世界,她就当一个野人,绝不接触有人的地方,那样或许能活得久一些。
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已经出现了问题,就像眼前的谢晓峰一样,自毁心理,逃避心理,厌世心理,或许有些不同的是,谢晓峰还能在这段生活里感悟到小人物的悲喜,底层人民的不易,但她只对这种生活感到委屈和憎恨。
苏梦疲累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一个回答。
她听到了阿吉的声音,沙哑,镇定,压抑。
“我不能杀你,我怎么可以因为害怕自己暴露,去杀害知情者。”
苏梦睁开了眼,眼眸中并没有惊讶,只有了然。
她问:“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要放你走。”
阿吉回答。
他为苏梦解开了绳索,知道她行动不便,抱着她离开了这里。
阿吉一直将苏梦抱到了这座城镇的边缘,然后放下了她,说:“你如果想要一个安全的避世的地方,那就往南去。”
“去哪里?”
“翠云山下,绿水湖前,神剑山庄。”阿吉淡淡道,“到了那里,你只需要跟庄主说是我让你来的,他便会让你留下来。作为交易,你不能说出我还活着,也不能透露我的行踪。”
苏梦张了张口,有很多话想要说,她想问这么远的路她一个手脚筋被割断的人该怎么走过去,想问能不能送她一程,想问他就这么相信她不怕她说出去吗?想问的话太多,在脑海里转了一转,苏梦忽的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是卑劣。
“好,我答应你。”她郑重道,“谢谢你喂给我了那碗粥,让我明白我还是个有自尊的人。”
阿吉笑了,这是苏梦第一次看到他笑,他年龄已经不小,模样落拓,眼角已经有细纹,但笑起来时,依旧十分具有魅力。
“好,我相信你。”
然后他转身离开。
苏梦不知道放走了自己,阿吉会面临怎样的处境,但她知道自己没办法让阿吉跟自己一起走。
她转过身,步履缓慢却坚定地往南走去。
阿吉的话给了她一个渺茫的希望,有时候,人就是需要这样渺茫的希望来活着。
她能走到神剑山庄吗?
苏梦没有去多想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向南走。
向南走,向南走。
她的衣衫很快开始发馊,头发变得蓬乱如枯草,指甲缝里都是黑色的污泥,胳膊被虱子咬的发红,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城镇,靠着捡来的半块破碗一路乞讨,讨不到吃食时就喝河边的流水,喝到肚子胀起圆滚滚的弧度。
有时候,她会被当地的乞丐团伙暴打,驱逐。但只要她不反击,就不会惹来麻烦,他们不会把人打死,所以苏梦只需要静静运转内力,就可以缓解伤痛,继续上路。
手上的伤口一直发痒泛红,身体也一直处于低烧状态,苏梦有些沉浸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不用去怀念现代的时光,也不用去悲愤现在的遭遇,有种放空心灵的舒适。
又是一日,下起了大雨,她正行至山道,摘了一片蕉叶充当雨伞,跋涉了约莫十里路,找到了一个破落的山神庙,庙里有行路人留下的一些干柴,她半掩着庙门,背对着门口,钻了半天木头,终于钻出了火星,再用一些庙里散落的干草干叶引燃,火光渐渐旺盛。
温暖的火堆让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瘙痒起来,苏梦忍着去挠的冲动,趴在火堆边用外衣盖住身子,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渐渐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外面的唏律律的马鸣声吵醒,掩住的门扉被倏的推开,潮雨卷着冷风灌入破庙,苏梦倏的起身,转过头来。
推门而入的人未曾想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人影,右手压在了刀鞘上,但待他看清了庙内只是一个蜷缩在火堆旁的乞丐时,周身戒备的气势稍稍缓和。
苏梦抬眼瞧去,见来人是一个身着黑底红边长衫,腰佩长刀,面貌方正的中年男子,他进庙之后,检查了一下四周,然后打了个呼哨,很快,有七个穿着同样衣衫的汉子陆陆续续走进了这间破庙避雨。
他们都有一个鲜明的特点,那就是胸前都有一片血一般的红绸,上面绣着银色利剑和二十八支穿云箭。
苏梦警戒地缩到了角落,那为首的中年汉子见状道:“这位丐兄莫慌,我们是红旗镖局的人,外面雨大,来此处修整一番,待雨小一些便会速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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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将脸埋在膝盖里,不去理会,这一群汉子很快便又生起了火,摆上了锅,热起了干粮,破庙里萦绕着饭食的香气,闻着这股气味,苏梦有些睡不着了,挠了挠左手手心红肿的刀痕,她兀自发着呆,余光却忽然瞥到一件物事倏的投进了自己摆在一边的破碗里。
那是一块热好的麦麸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