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乔岩早早来到基地。值班室值守人员早已没了之前的激情,坐在那里不停地打瞌睡。这个时候要是杨清泉发生点什么事,罪责难逃。
马上要离开,乔岩没有多言。隔着玻璃看到杨清泉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里早已没了光。仿佛被浪花冲上岸搁浅的鱼,顶着炎炎烈日大口喘着气,期待着海水再次涨潮,能重返大海。可眼见海岸线越来越远,生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人在绝望的时候,眼睛是灰色的,就像蒙了一层纱,干涸而浑浊。尤其在失去自由的时候,每天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就连见到阳光都是奢侈。没有人进行情感交流,积压在内心的情绪无法发泄,已经完全没了时间的概念。
这时候,一缕阳光从狭小的窗户照射进来,正好照在杨清泉脸上。他缓缓地转过头,抬起手遮挡,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挤出一丝略显酸楚的笑容。进而用手指触摸飘荡在阳光里的浮尘,轻轻搅动,漫天飞舞,他似乎找到了乐趣,不停地画着圈看尘世流转。
看到这一幕,乔岩心里五味杂陈。从人性角度出发,他看着杨清泉在短短地两个多月时间,从一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高级官员,沦落到现在的行尸走肉,体重从一百八十多斤暴瘦到一百一十斤,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泛白的头发脱了一大半,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完全换了个模样。
值班人员猛地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恭敬地打招呼,连连道:“乔书记,昨晚就我一个人值夜班……”
乔岩没听他解释,道:“你把杨清泉带到活动室,我和他聊一聊。”
“好的。”
说是活动室,比起留置室稍微大了一点,能见到更多的阳光。里面什么都没有,想要活动如同骡子拉磨般一圈一圈转悠,除了无死角的监控系统,还有两名值班人员盯着,所有的隐私都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乔岩进去后,杨清泉第一句话问道:“孔景龙进去了没?”
乔岩没有回应,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杨清泉迟疑了许久还是没有接,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苦笑,道:“看来你们不过如此,可以理解,你们动不了他。”
乔岩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良久道:“杨清泉,我是来和你道别的,从今天起,将由别的同志接管你的案子。咱们虽然站在对立面,但这段时间朝夕相处,感谢你配合我的工作。”
杨清泉一愣,蠕动嘴唇道:“怎么,又有新的案子?”
乔岩没说实情,点了点头道:“对,你的案子马上就结束了,等领导一签字,就可以移交检察机关,你就能从这里出去了。暂时先到看守所,等宣判后再到监狱。不管去哪,要比这里自由一些。”
杨清泉已经猜到自己的结局,还是想了解一下情况,问道:“我会判几年?死刑吗?”
乔岩回头看着他,面无表情道:“那倒不至于,具体的要看检察院法院那边怎么定罪,我们不参与。但可以肯定,你能活下来。我在写结案报告时,注明了你积极配合,主动交代,有自首情节,可以酌情量刑。这句话,足以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