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是停电了,一会应该能恢复供电。椎名你手机在旁边吗?先用手机的手电筒吧。”
苏清也是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转移话题而已就直接停电了,这嘴就像开光了一样,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不过,自己住的这栋公寓也算高档了,尽管现在漆黑一片,但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供电。
“轰隆”,刹那间客厅被点亮了一瞬,随即又归于黑暗。
“轰隆”“轰隆隆”
一连串的轰鸣声不断袭来,像是雷声在空中滚动,由远及近,滚滚而来,最后在耳边炸响,震耳欲聋。
这场台风来的还真是有点猛烈,不知道外面的积水得有多深了。
苏清有些感慨,对于雷雨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
夜幕降临时,独居的公寓的宁静就会便会显得格外深邃,很多时候他一个人在家都有些希望雨势更加磅礴,雷声更加震撼,风力更加迅猛。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喜欢这些极端天气,苏清是吗?不知道。
只是每一次听着风带着雨丝猛烈地拍打着窗户,发出阵阵急促的声响,与远处的雷声交织成一首激昂的交响乐,苏清就觉得自己的烦恼与压力也随之减轻不少。
当然,喜欢听归喜欢听,这不代表苏清就喜欢出去淋雨,这是两码事。
“哐当”一声打破苏清的思考。
在隆隆雷声的间隔中,苏清隐约听到这并不属于大自然的奏乐,倒有点像陶瓷碗和地板碰撞的声音,而声音的来源则是椎名那儿,所以是椎名不小心摔了装有布丁的碗吗?
说起来,椎名从最一开始就没有说话,不过也不排除她说了话但被雷声掩盖的可能性。
“椎名,你没事吧?”因为碗掉在了苏清的脚附近,因此他还是摸索着将碗捡起来,放在桌上,然后关心道。
又是一道道轰鸣声,客厅为之一亮,这一次苏清终于看到椎名此时的状态,很不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椎名,哪怕是初次相遇的那场大雨,那时的她给苏清的印象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娃娃一样。
可是现在呢?苏清通过转瞬即逝的雷光,依旧清晰可见椎名原本红润的脸上色此时变得苍白如纸,红唇轻咬,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两只手死死攥着裙摆,身体更是在肉眼可见的颤抖,最令苏清在意的是,她那原本吸引人的焦糖色眼眸也在此刻变得灰暗,充斥着不安的情绪。
现在的椎名,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坏掉一样。
“椎名,你是不是在害怕”
尽管是在询问,但苏清却是用陈述的语气说的。
很多时候,你明明知道就是这么一回事,但你还是需要象征性询问,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许多人的通病,也是人下意识的行为举动。
苏清自认为和椎名的关系没有好到那种可以二话不说就直接给她一个拥抱的关系,太过突兀,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先试探一下此时椎名的心理防线。
“……不必担心,我没事,也没有在害怕,抱歉刚刚把碗摔了。”椎名作出了回应,尽管是这么说,但声音的颤抖让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苏清沉默,然后说道。
“之前你给我了一张心想事成券对吧,现在我需要使用它,请如实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
椎名似乎没想到苏清会这么说、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椎名不解,但她并没有违背那个约定的打算。
“嗯……害怕……”
椎名怎么不害怕?为什么又是这样的天气,为什么又是在晚上?
椎名想,她可能这辈子都忘记不了那天,父亲依旧在公司加班,即使下班也不会回到那个家,
而母亲呢?时隔多日回到家中,往行李箱装了几件衣服,重新化上鲜艳的妆,接到一个不知名的电话然后笑得花枝乱颤,毫不避讳当着自己说着一些淫秽的事情,电话的声音很大很大,年幼的椎名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究竟都聊了什么。
是的,母亲从来不在意她,所以她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被无视着,然后肆无忌惮地聊着。
然后,母亲走了
然后,小雪阿姨也走了
最后,很大很大的房子,又只剩下年幼的椎名一个人
直到夜幕来临,狂风肆虐,雨点如密集的冰雹般倾泻而下,敲打着窗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树木在风中剧烈摇摆,枝条相互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
以往,椎名可以凭借着灯光,只要把很多很多房间的灯都打开,就像是可以感受到灯光的一点点温度一样,她就不害怕了。
可是,那晚不行。
“轰隆”一声,灯光一闪。然后,无论椎名吃力踮起脚尖,怎么按,怎么按,无论怎么按,房间的灯光都再也亮不起来。
是停电了吗?停电了……应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啊……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
椎名只能一个人蹲下,就那样蹲在房间那个小小的角落……
小主,
……
可以打电话吧?打电话给爸爸的话,他会回来的吧?
这是椎名当时唯一的想法,倒不如说,是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然后,椎名踉跄起身,险些摔倒,没有哭,然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下楼。
椎名只觉得家里的房子好大好大,楼梯好长好长。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放在一楼玄关处的电话呢……
“轰隆”
“啊!”
年幼的椎名发出一声惊呼,还好,只是雷声而已……
椎名没有哭。
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着。
“嘟-嘟-嘟……”
电话被接通了!
椎名兴奋地说着,“爸爸,可以回来陪我吗?我害怕。”
“您好,这里是椎名。现在无法接听您的电话,请留下您的姓名和电话号码,然后说明您的留言内容……”
回应年幼的椎名的,只有冰冷的,以及她并不理解的电子声音。
“轰隆”“轰隆隆”,雷声接连不断席卷而来。
现在,椎名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只能靠着墙壁,然后幼小的身子缓缓下坠,最后整个人缩成一团。
爸爸……
妈妈……
小雪阿姨……
我害怕……
椎名,哭了。
……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根本的感同身受,苏清想这句话是对的。
每一个人的性格、经历、成长环境都不一样,即使经历同样的事情,内心的情感也不可能完全一致。
可是,人究竟为什么能自称为高级动物,自认为是万物之灵?
是会使用工具吗?不是
是会制造工具吗?未必
苏清认为,共情,才是人类与其它生物最为本质的区别。
我们会同情那位东京小怪兽死前无助的呢喃,我们能体会到衰小孩从天而降的愤怒,为什么?我们知道那是虚假的,不真实的,没必要的啊,为什么我们能在那时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作为一个人活着?
因为,共情。
世人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们通过眼睛观察他人的表情,知道他人此刻的内心活动,又通过眼睛,阅读那些书籍中的文字,进而窥探作家的内心世界。
那么,鼻子呢?
如果悲伤、痛苦、不安、绝望这些情绪有味道,又应该是什么味道呢?
苏清在这一刻终于明白,绝对嗅觉这项天赋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清晰地闻到,感受到椎名此时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这些情绪在此刻通过这项天赋,充斥着他的内心,随后扩散至全身。
……
大陆,孤儿院内。
“哎呦你干嘛……鸡你实在~”
年幼的苏清一阵无语,对着院长说道。
“院长,你又在听一些奇奇怪怪的歌了,难听死了。”
院长也不急,关了音乐,笑呵呵说道。
“哎,我这不是看看你们年轻人都在听一些什么歌嘛,确实一般般,还不如我年轻时唱的一根毛呢!”
“院长,你又在忽悠人,糟老头子都是像你这样吗?”苏清回以白眼。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院长急了,这是不信他这个亚洲歌神吗?
“前几个夏天,我吃西瓜的时候你告诉吃西瓜要吐籽,吃下去的话一年之后肚子里面就会长出大西瓜把我撑爆!”
“哈哈哈,是吗?你当时就那么点大怎么什么都记得!
哎,我是上岁数喽~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院长耍起无赖,反正苏清也不能拿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