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承宠后生下皇子,他必定用尽全部心力扶持这孩子坐上皇位。
到时,自己便失去了全部价值,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病逝。
程让也是他们的人,宣铎要下手,自然是轻而易举。
如此一解释,当年宣铎的所有行为似乎都更加通顺了。
自己居然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还让纪氏享了这么多年的荣宠!
圣上几乎恨得目欲滴血。
只是,他颤声问道。
“你为何知晓?”
这等多年前之事,她为何能够知晓?
她那时,才多大?
还是说,这其中也有她的手笔?
圣上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您猜呢?父皇。”
宣明曜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若真要将自己的算计和谋划一桩桩一件件说清楚,那怕是说到明日都不一定能够说完。
为了今日,她从重生回来那一日便开始布局,近十年来,她没有一日是真正能够安稳入睡的。
从纪容卿,到父皇,为了对付这两座大山,对付这两个所谓的天命眷顾之人,她一步步将身边所有能用的人和物都划到了自己的局中。
甚至包括自己,她都可以利用。
而父皇在做什么呢?
他若是不被纪容卿所引诱,若是不在纪容卿入冷宫后又再度被其吸引,若是这些年来对元景也好,对自己也好,能够多几分信任,其实自己这盘棋局都不一定会走到今日的局势。
某种意义上,是他促成了自己的这盘棋。
“告诉朕!告诉朕!你还有什么瞒着朕!宣明曜,你真是朕的好女儿!朕这次,输得不冤!”
她是从几岁开始谋划的?
这宫里又有多少事是她在幕后操纵的?
圣上越想越觉得胆寒。
他知道明月奴聪慧,却没想到,真相揭开了冰山一角,她的谋算和布局,就已经到了这般让人不寒而栗的程度。
圣上还想继续问些什么,但他的身子彻底撑不住了。
鲜血不受控制从嘴中涌出,他刚刚还能微微抬起的头,这下彻底倒在了锦被中。
有些骇人的长声抽气的响动在殿内响起。
“呃———”
那是人到生命尽头最后的几次呼吸。
即便高贵如帝王,和普通人临死前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可是,看着圣上在愤怒中却慢慢翘起的嘴角,宣明曜蹲下身子,还是决定击碎他最后一点儿幻想。
“父皇,您此刻是不是得意于留下秦昭媛性命的决定。您让龙影卫的人给了秦昭媛一包药吧?放心,那包药,已经被儿臣派人取回来了,绝不会出现在元景的膳食中。所以,您可以瞑目了。”
所以,别想着你那所谓的后手了。
它已经没了任何用了。
不可思议地望向宣明曜,宣钧想要用被喷涌的鲜血堵住的嗓子再说些什么,可已经晚了。
在一声有些尖锐的抽气声后,宣钧圆睁双目,再无了任何动静。
宣明曜静静坐在床榻边坐了许久。
她知道,这时候她该哭的。
可不知为何,竟是一滴泪都落不下。
她有多久没哭过了?
眼泪于她,已经是一种奢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了。
为宣钧合上了双眼,宣明曜缓缓站起身,步履缓慢却坚定地朝殿外走去。
江寅正在那儿候着。
见宣明曜出来了,他更恭敬地将腰弯下。
“父皇驾崩,去,晓谕前朝后宫吧。”
宣明曜有些疲累道。
“是。”
江寅领旨后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缓缓跪下,朝着宣明曜行了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那是对帝王的礼节。
“小臣谨遵陛下旨意。”
陛下。
宣明曜平静地望向紫宸殿内高悬的那块建极绥猷的牌匾。
此刻开始,自己便要自称朕了。
“平身吧。”
她淡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