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继续上路。
途中,陆缘数次有意无意观察老乞丐,对方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不过随着即将抵达重庆,有些事情无法用表情遮掩,还是表现了出来。
虎峰山,位于重庆西边的一处山林,也是这趟路途中最后一个山头。
越过这里,沿着官道再走20里便可进入城中。
站于山头,陆缘突然开口,“陆爷!”
“嗯?”
“这重庆府咱不去了,我和花儿才13,趁着现在您还走得动,陪我们再走一遍这大明山河吧!”
听到这话,老乞丐沉默一瞬,目光转向远方,随即轻轻摇头失笑,“走不动喽,我都已经过了七十岁,你小子是真不把我当老头看啊。”
“这有何难,只要您应一声,以后我背着您,咱飞着走!”
似是想到那种场景觉得有趣,老乞丐乐出了声。
笑罢他拍了拍陆缘的肩膀,苍老的脸上透着满意与欣慰,“你这脑子总能想出些歪点子,不过这城,咱必须得进啊!”
这话说完,陆缘没有在开口,只有山顶风声依旧。
不知为何,在旁边听着二人对话的陆花儿,只觉喉咙发堵,感到不安。
当晚,三人进入城中,于一处废旧屋舍吃了顿非常丰盛的晚餐。
很多年后,陆花儿在一篇日记中有回忆。
【那一晚,我们吃的很丰盛,陆缘几乎打包了城中能找到的所有美食,也是那一晚,陆爷爷说了很多很多,嘱咐虽温馨,却让我心中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
我几乎是本能拉住陆缘的手,希望能和以往那样,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而他只是如往常那般朝着我笑,继续与陆爷爷喝酒聊天。
没错,我记得陆缘那晚喝了酒,13岁的他,本不该如此。
我有些不明白,为何那晚陆缘与陆爷爷谈性那么足,他们总是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直到天亮,我知道了答案......】
“陆爷爷!陆爷爷!!!”
哭泣声从废旧屋舍中传出。
“陆缘!陆缘你在哪啊!陆爷爷他......”
吱呀一声,屋舍的房门被推开,少女转头望去,就见一身白色丧衣的少年,扛着副棺材走了进来。
少女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是没缓过神,还是无法接受。
“花儿,来,换衣服。”
......
当日下午,老乞丐合棺入土。
陆缘找来一辆板车,拖着棺材,正大光明的出城,并在城外选了处风水宝地进行安葬。
墓碑由陆缘亲手雕刻,二人焚纸叩拜。
做完之后,陆缘起身提醒,“花儿,我们得走了。”
陆缘拍了拍少女肩膀,却被少女使劲甩开,她依旧跪在原地,通红的眼睛看向陆缘,声音沙哑道:“你早就知晓,你可以阻止的,陆爷爷养了你十三年,十三年啊!”
少女眼神前所未有的倔强,陆缘知道她在要一个答案。
深吸一口气,陆缘尽量平静,“你说的对,我有很多办法可以阻止,甚至最早在路上,陆爷开始主动散功时,我就已经发现。”
少女泪水像珍珠断了线,抬手不断捶着陆缘,“为什么?为什么啊!!”
陆缘轻轻抓住对方的手。
“因为他不想拖累我们,也因为陆爷是读书人,苟活不是他所求,陆爷可以去死,但不是死在敌人的追杀下,而是自我坦然放弃生命,去证明他曾经所坚持的东西,一直未变。”
陆缘轻声述说,像是在给陆花儿解释,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尽管他觉得迂腐,并不认同。
“什么意思?”陆花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陆缘蹲下身,“陆爷和你逝去的父母一样,他们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并认为高于生命,如今,陆爷便是在用生命向曾经的对手表态。”
陆花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说因为张......张阁老?张大人?”
陆缘点头。
“可......可是......”
“没有其他选择,以死明志是一种该死的风骨。”陆缘轻轻摇头,“至少对陆爷自己来说是这样,现在我们需要赶紧离开,相信要不了多久,追杀的人便会赶到,这也是陆爷不愿拖累我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