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圆满(2 / 2)

撷春记 晚风絮 2455 字 2个月前

俞逖撩袍,蹲身将手里的茱萸插在眼前的土地上,淡声回道:“这几年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家中都没什么余粮过冬,前几年饿死冻死的不在少数。如今既然有杨老爷温老爷宋举人几位善人捐赠的银钱在,好歹让百姓过个安稳年,工钱也不必太高。”

寇明旭等人都不意俞逖要将这些银钱花费在这里,听见的时候都忍不住为之一动,尤其是以寇明旭为首的几个普通学子,他们家中为了供养读书所需的花销已经是捉襟见肘,每到冬天还要服役,每每都是拉紧裤腰带度过的,因此乍然得听这些话,心中感概万千。

“平时做苦力,大概一日二三十文钱,若是主家大方的,可达到四十文钱。”人群中一名学子出声道,“但服役原本没有这个规矩,不如一日给十文钱?”

俞逖看向那名学生,看起来刚到弱冠的年纪,身上的衣袍是最常见的藏蓝色,已经穿得有些陈旧了,袖口还有几个补丁。

那学生原是沧柳书院的,名叫薛畴,文采很是不错,方才行酒令时得了第三名,因此俞逖对他有些印象。

薛畴被俞逖盯着,久不见对方说话,心中就忍不住退缩,一时有些后悔刚才突然说话。

俞逖瞧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忐忑心慌之色,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安心,“十文钱未免太少,不如就按着二十文给,取个中庸之数,不多不少,家有余资的人不至于来挣这个钱,家中贫困的也能借此松缓几分。”

服役只有一月,从弱冠起,至五十有六止,远安县下辖五镇,能够服役的男丁大约千人左右,分散开来各处约三百之数,若是每人每天二十文,一月下来大约二百两银子,算上衣食等开销,全县约莫一千两银子也足够了,今日杨温等人罚缴的银子和举人名下免除的赋税加起来,绰绰有余。

闻得此言,杨温几家商户如何做想不得而知,但书院里的学子听见纷纷忍不住欣喜起来,他们之中固然有富裕之家出身,但也少不了贫苦出身,为了供养他们读书已然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平日里省吃俭穿,一年到头没过什么好日子,若是服役再艰苦些,只怕大部分都要落下病根,生活艰难。

“大人英明。”

寇明旭带头,其余学子附和,杨温等商户只能含恨吃下这个哑巴亏,何举人倒是还想挣扎一番拒绝,但眼看着民心所向尽在俞逖身上,他这时候张口不答应,那就是众矢之的,自己的名声以及未来估计都要毁于一旦,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祝春时眼眸沁着盈盈笑意,见俞逖三两句话就让他们俯首帖耳,便也默默将这些话术记在心里,随即又招呼起温和颐楼太太洪青黛等人近身,顺着俞逖插茱萸的方向将自己手中的茱萸枝也插上去。

“好歹来了一遭,也算登高了,总不能无功而返,白白浪费重阳。”祝春时插上后侧身,让楼太太等人上前。

洪青黛拉着张秀秀跟在后面,经过半晌的调整休息,秀秀的脸色好了许多,半点不见方才的惨白,祝春时盯着她仔细打量了片刻,见她身体并无什么毛病,插完茱萸后还看过来笑着点了点头,便就将心中的那点担心忧虑打消了。

众人争相插完茱萸,宴会也就到了尾声,祝春时看了眼泻露圆荷,二人会意地去不远处马车里取来早早准备好的东西送上。

“之前县衙里事情忙,虽说大多见过诸位太太,但来去匆匆并未说上几句话,今日才算是正式见了。”祝春时站立在茱萸前,她身后的遍地翠色的枝桠,以及一望而无边际的天空,距离她几步之远的是含笑看着她的俞逖。

“迟了这许多日原是我的疏漏,也幸得诸位不怪罪,今日还肯赏脸,所幸往后咱们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倒不拘在一时半刻。”

众人皆以何举人之妻罗太太和楼太太二人为首,罗太太先是其女因祝春时夫妻受罪归家,今日又是其夫吃了哑巴亏,因此扯了扯嘴角,身形未动,只嘴上称着不敢。

楼太太乃是在场众人中和祝春时相处最久也是最为熟悉的人,见罗氏言行小气鄙陋,心中不屑的同时,又多了三分警醒,笑着恭维道:“夫人说的哪里话,今日原是我们的荣幸才对,日后还要夫人多多看顾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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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春时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尤在罗太太身上多停留了几息,随即才道:“我年纪小,又初来乍到,日后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担不得太太这句话,大家互相勉励才是。”

楼太太原本还心内忐忑了下,继而连忙点头,她身后的吴太太等人也一一附和。

罗氏却冷不丁的嗤了声,朝着楼氏等人翻了个白眼,好歹她还记着场合,且姜太太偷偷扯了一把,才让她不至于太过张扬。

祝春时暗暗记下此事,并不打算坏了今日的宴会,因此不欲多加计较,只是随后又和姜太太黄太太等人略说了几句话,连带着素日不算和睦的吴太太都打了招呼,有意无意的略过罗氏,见着对方脸色越发难看后,才轻哼一声心情舒畅的走到俞逖身边,携手离开。

回去后她领着泻露圆荷等人将今日的宴会好好盘算了一番,又有俞逖在旁时不时插话夸赞,直把人说得上天上有地下无的,连带着重阳节宴各处布置都翻来覆去夸了好几声,祝春时自打设宴以来紧绷的情绪才算彻底落下。

随后几日,县衙陆陆续续收到了各家太太送来的帖子,不是邀着一起逛街就是小聚,祝春时初时新鲜,又为人脉的缘故,挑着几家去赴了宴。宴上倒也顺利,只是因着年岁相差许多,各家太太无一不是埋怨丈夫花心纳妾,再不然就是儿女的亲事亦或者子孙读书等等,祝春时是既尴尬又无奈,所以两三次之后也就对送上门来的帖子不再上心了,只吩咐泻露多多注意,若有重要的事再来禀告。

也是因此,俞逖忙着秋粮徭役等事抽不开身的时候,祝春时已然在后院懒散休息了好几日,不是盯着春容绿浓读书写字,就是和双燕剪纸打络子。

“姑娘。”这日午间天气凉爽,祝春时便搬了木榻在廊下,不远处是从酒楼里请来的说书女先生,正慷慨陈词的讲着最新的话本故事,春容等人也听得入迷,直到泻露近前来才反应过来。

“洪大夫让人传了信过来,说书院里有个叫阿杏的姑娘打算退学回家去了。”

祝春时从女先生的故事里回神,陡然听见这话,反应了下,“阿杏?”她先是愣住,继而想起来什么,微微皱了眉,“可有说原因吗?”

泻露摇头,“没有,洪大夫说阿杏已经有两三日的工夫没来书院了,今早她家的弟弟跑来在门口叫住了学生,说家中交不起束修,他姐姐不能读书了,说完就走了。”

祝春时从榻上起身,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去,找书院里的人问问阿杏她家住在哪里。”

泻露原本不以为意,但见祝春时的态度不同,便也立时上心起来,低声应了急忙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