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山之翁血红的眼眸逐渐变回原本的幽蓝色：“你我之间，也该分出胜负了。”
“胜负还没分出来么？”
阿青撇撇嘴，信手将青竹棒插回腰间：“那你斩我一剑啊。”
“……”
山之翁庞大的身躯依旧停留在原地，巍然不动的举着重剑：“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本我以为将你斩杀就可以了，但后面发现不太对劲。”
阿青莞尔道：“其实，你早就死了吧？”
“你……你看出来了？”
“削骨剥肉，剜挖内脏，逐步替换身体的一切，最后仅仅剩下‘山之翁’的神魂和这副受过诅咒的甲胄。”
“要保留这样的状态，成为所谓超脱生死的代行者，需要持续不断的消耗你们教派对神灵的信仰吧？”
阿青嘴角微微翘起：“我猜伱快撑不下去了，所以才找到方腊，想要中原汉人也去信奉你神。”
“神的使者是无法一直驻留世间的。”
山之翁声音低沉：“为了传播神灵的信仰，有时候需要付出一点额外的代价。”
“随你吧，反正你也明白，你马上要死了。”
阿青香肩微微耸起：“林轩说人死为大，死前吹吹牛，说点骚话之类的，都是可以原谅的。”
“哼！吾人明明早已超脱了生死……”
山之翁似乎有些茫然：“为什么还会被赋予‘死’这个概念？”
“我不知道有没有超脱生死的高手，但你这种状态还谈不上。”
“将你组成身体的一切尽数斩灭，也就可以了。”
阿青淡淡道：“当然，你硬要说魂飞魄散，神形俱灭并不是‘死’，那也随便你。”
“吾人并不会这般强词夺理。”
山之翁声音有些颤抖：“敢问如何才能超脱生死呢？”
“不知道，我又没超脱生死……”
阿青想了想：“不过，等你的意志能跟整个天地宇宙同化的时候，我可能就杀不了你了。”
“……”
山之翁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瞬间，他的面具、甲胄、衣袍乃至庞大的身躯无声无息的坍塌，化为齑粉，烟消云散。
只剩下一剑一盾，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这剑盾的材质还挺不错的，比起高戚的双刃强上不少。”
“拿来喂镜子倒是挺不错，也免得浪费了。”
阿青弯下腰，将剑盾拎在手里，觉得自己很是精打细算、勤俭持家。
***
“贼首方腊已然授首，尔等降者不杀！”
黄蓉将黄金剑插回腰间，顺手拎起门板刀，示意武松抬起方腊的尸体，向前走去。
按照惯例，这种时候应该方腊的脑袋挂在战旗上，比较有震撼力。
但黄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
再加上有些紧张，下手稍稍快了一点，就把方腊连人带脑袋一起劈成两片了。
眼下也没空找人把方腊的尸体缝起来，只能这么凑合着意思一下了。
嗯，下次遇到类似的场面，就知道吸取教训了。
“呔！你们那鸟圣公不讲武德，眼见打不过我们梁山的英雄好汉，便去找了个积年老鬼上身。”
“折腾了半天，最后还不是被洒家黄哥哥劈成两段了。”
鲁智深一溜小跑来到龙头前，双臂猛一用力，将龙头扛起：“再要负隅顽抗，你们的下场便跟这鸟龙一般无二。”
“这这这……，圣公居然驾崩了，法海大师也……也圆寂了。”
“这还想什么，大家一起为教主报仇！”
“等一下！可能刚刚死的是明尊……”
“这这……，明尊神通广大，也死在这妖女……这梁山星主手里，咱们如何为他报仇啊？”
“不对啊！教主不是说过，一旦明尊神降，便天地俱焚，举世无敌么？”
“教主应该没骗我们，刚刚明尊神降的时候，确实是光明如海、举世皆焚，跟咱们教义上面描述的一样呀……”
“那问题更大了……，既然是明尊显灵，为什么会被这妖女斩杀啊！”
“莫非这妖……这仙女是玉皇大帝神降？”
“不一定是玉皇大帝，也可能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呸呸呸！也可能是王母娘娘、女娲大神，总之比明尊还要大……”
“妈耶！这打个屁啊！逃命啊！”
“方腊狗贼胡说八道欺骗我等，不得好死！”
明教的杂兵看不到炎帝神农的虚影，不太了解整件事情经过。
但方腊请来明尊降世，举手投足便撕开梁山的军阵，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那可是数万将士有目共睹的。
眼见方腊神威凛凛，不可一世的冲向那位梁山本阵……
明教一众将士无不精神大振，欣喜若狂。
脑子灵活一些的，已经开始考虑瓜分战利品。准备庆功宴了。
可方腊还没帅过一炷香，居然硬生生的被梁山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帅给一剑劈成了两半。
都可以直接上香了。
更可怕的是，这一剑劈死的还是明尊降世的方腊……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大伙儿信仰的明尊其实是個废物，还打不过别人一个漂亮妹子。
想到这里，一众明教弟子顿时感到信仰崩塌，大军的士气衰败到了极点。
说起来，这种走教派信仰的军队，确实英勇无畏，不惧生死。
但弊端也是很明显的。
只要教派宗主挂了，教众的信仰便会遭受到巨大打击。
这种情况，对于军队士气而言，也是极为致命的。
比起寻常军队的主将阵亡，还要严重的多。
好比昔日黄巾起义，大贤良师张角在世的时候，黄巾军悍勇无比，纵横天下。
但等这位号称无所不能“黄天”一死，黄巾军的士气就立马崩了，战力还比不上寻常山贼。
随便一个有名字的将领，都可以轻松惬意拿黄巾军来刷分。
明教弟子这点比起黄巾军好不了多少，心思灵活的已经开始考虑换个主子了。
不知不觉中，不少人看黄蓉的目光变得虔诚起来……
各大教派平时不喜欢比战力，是因为大家不是一个体系，只好各吹各的。
但如今明尊都被人一剑斩了，双方的实力一目了然。
说明这明教毫无前途可言，许诺的各种死后福利，肯定也是画大饼。
还不如赶紧止损，转投别家。
“废物！都是废物！”
见到四周兵士一副人心惶惶的样子，太子方天定气的手足颤抖，厉声喝道：“来人！快杀了这妖女给圣公报仇！”
方天定是方腊的长子，受封太子，统率杭州宁海军，封爵南安王，是圣公国第一顺位的接班人。
眼见着自家老爹大发神威，请来明尊降临，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选者，声势浩大到了极点。
方天定仿佛看到战争的胜利，看到了明教夺取整个天下，看到了老爹伤重不治，壮年而逝。
然后是自己勉为其难的接任皇帝，勉为其难的后宫佳丽三千、夜夜笙歌，顺便功绩超越秦皇汉武，成为千古一帝。
正在方天定认真考虑自己要不要效仿秦始皇，去寻找长生不死药的时候。
突然画面一转，就变成了这样子。
这样下去的话，自己不要说当皇帝了，不被凌迟就是万幸了……
经历了极限的大起大落之后，方天定的心态彻底崩了，理智都丧失了大半。
满脑子只剩下了赶紧杀掉黄蓉，自己当上皇帝的执念。
嗯，想当皇帝，哪怕是最蹩脚最愚蠢的皇帝——只要是皇帝就行了。
哪怕只当一天也好。
“太子小心！”
镇国大将厉天闰、护国大将司行方连忙率领亲兵，将方天定护住。
“你们还叫我太子？”
方天定大怒：“父皇已经驾崩了，我……朕如今是皇帝！”
“这……”
厉天闰和司行方觉得方天定说的有些道理：“末将参见圣上。”
不同于地位超然的方七佛、石宝、包道乙等人……
他们两个本身就是太子嫡系班底，跟方天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然眼下这个局势，方天定立马自称皇帝，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但这两人也懒得纠结这个小问题了。
“那妖女跟父皇一战，肯定早已筋疲力尽了，如今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方天定神色癫狂的指着黄蓉：“朕命令尔等，速速把那妖女碎尸万段！凡取下妖女首级者，朕封其为……为他娘的‘一字并肩王’，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末将领命！”
“禁军听令，随我突击！”
两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率领两千名近卫死士，掀起滚滚烟尘，向着黄蓉奔驰而去。
不管方天定是怎么想的，但他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方腊这次出手杀了不少梁山军士，肯定上了别人的黑名单。
就算投降了，方家上下肯定也要被梁山清算的。
他们身为方天定亲信，多半也是要跟着吃一发连坐的。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赌上一赌，富贵险中求。
嗯，当年韩信就是不够果断，才被吕后给活活玩死了。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望着眼前的烟尘滚滚，黄蓉黛眉微皱，挥刀在前方重重一划。
刀气斩落，数丈之外的大地裂开，露出一道半米粗细的裂口，触目惊心。
“杀！这妖女已经油尽灯、灯……，哼！我等为国尽忠，有进无退！”
望着地面的裂隙，厉天闰眼皮跳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改口道。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没什么底气，厉天闰有些恼怒的一拍马背。
骏马轻盈的跃过裂隙，宛如闪电般的冲向黄蓉。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
黄蓉嘀咕了一声，一刀拍死厉天闰，顺势腾空跃起，大刀向下斩落。
血色的刀茫划破虚空，将紧随其后的司行方拦腰劈成两段。
“杀！”
一众近卫死士厉声咆哮起来，紧随其后。
龙龟虚影显化，散发出宛如实质的威压，向着四面八方碾压而去。
冲击而来的骑兵，但凡触及龙龟虚影，便仿佛被飓风吹卷一般，远远抛飞。
黄蓉眼睛微微眯起，再度扬起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