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死后第二天,他的灵柩停在了开福寺内的地藏殿。
地藏王菩萨金身前摆放着一副巨大的棺椁,朱樉的遗容在整理之后,朱元璋亲手为他穿上了一整套冕服。
一夜之间,朱元璋原本黝黑茂密的头发变得有些花白。
他站在儿子的身旁,朱元璋脸色凄苦,嘴里埋怨道:“你从小最不听话,你说你才刚过二十,就要让咱白发人送黑发人。樉儿你这是对爹何其残忍啊?”
朱樉躺在鲜花丛中睡得很安详,马皇后抱着敏敏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敏敏哭的撕心裂肺,对马皇后说道:“额吉,我要给相公殉葬。”
马皇后不停用手绢给她擦拭着泪水,温声劝慰道:“好孩子别做傻事,好好将狗娃带大,樉儿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敏敏眼睛通红,听到这话哭断了肠。
接到消息从凤阳赶来的文武百官一进寺庙,就看到在地藏殿外席地而坐诵经超度的一群和尚。
百官陆陆续续进了大殿,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朱元璋身上龙袍罩着一件斩衰服站在灵前给他烧纸钱。斩衰就是最粗糙的生麻布做的丧服,也是五服之中最高等级的孝服。
百官行跪拜大礼之后,礼部尚书吕本是太子侧妃吕氏的父亲,年逾四旬的吕本身材欣长,容貌俊郎走到朱元璋面前小声说道:“陛下,自古只有子为父戴孝,哪有父为子斩衰三年的道理?”
吏部尚书吴琳也进谏道:“陛下乃万乘之尊,皇帝给亲王守孝于礼不合啊。”
朱元璋面无表情说道:“咱的长孙不到周岁,咱儿子替父而亡。你们是要让他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是吧?”
礼部尚书吕本建议道:“陛下可选一年幼亲王为秦王执孝即可。”
朱元璋眼睛布满血丝,眼神凶狠说道:“朕叫你们来是给秦王议论谥号,不是让你们来教朕做事的。”
朱元璋说完让开到了一边,百官这才注意到棺椁内躺着的秦王,头上戴着天子十二旒冕,身上穿着十二纹章的黑色玄衣。
这大裘冕可是天子在登基之时才穿的,百官顿时惊骇的变了脸色。
他们很想出言反对,可看到朱元璋凌厉的眼神没人敢上前一步。
大臣们面面相觑讨论半天后,只好另辟蹊径采取迂回,礼部尚书吕本上前一步,手持笏板叩拜道:“微臣与诸位大人商议后觉得秦王的谥号可曰‘愍’。”
愍又译作‘闵’,最出名的是汉献帝刘协、崇祯帝朱由检、溥仪这三个末代皇帝的谥号就是愍。
「愍」可以解释成一恰逢国难而死,二是残虐百姓之恶,三是在任期间国家或是封地动荡混乱,是谥号里的下等,给亲王上「愍」字谥号就等于变相骂人了。
朱元璋一想到儿子连一天都没就藩,就要背着恶谥遗臭万年。
不由怒从心起,沉声说道:“好好好,你们既然一个个不安好心,咱今天就不议谥号了,咱要给死去的儿子上庙号。”
众位大臣见到朱元璋眉毛立起一副随时择人而噬的模样,全都不敢再言语。
只有太子侧妃的父亲吕本没有办法退让,因为秦王一旦上了庙号,就要抬进太庙。
到时候不仅太子,甚至太子的子女都会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这是涉及江山社稷继承顺位的大统之争。
太子妃卧病在床,太子侧妃吕氏已经怀上,他这个做父亲的要为未出世的外孙争上一争。
在这临时的金銮殿,吕本出列拱手道:“陛下,太子尚在,追封秦王为帝将动摇我大明江山的国本,国本重于泰山不可轻动。”
他一说完,大臣们异口同声俯身拜道:“太子殿下尚未失德,国本不可轻动。臣等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