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弄清楚现状，或许还需要将时间倒退回大约三十分钟前。

欧洲，

罗马市的某处军事基地。

在这片曾属于那队辉煌支队，现如今却是已经人去楼空的军事基地当中。

依旧是那位老人，依旧是那副西装，也依旧……是那把大排档的塑料椅。

老人沉默着抚摸着身边的白椅，无形之中似露出一丝苦笑。

“人老了…果真是什么事都已经记不清了……云，你说，你已经跟随我多久了？”

与神州天金的那位爱徒小空，代号为「中空」的小空秘书一般，

尽管白雾在政务上的确有过想要亲力亲为的心，可他年迈的身躯与衰老的器官却是已经不再允许他去那样做了。

为此，逐火之蛾为他选拔出了一位仅为他效力的贴身秘书，是之为「云」，「白云」的云。

“报告部长，六年零七个月！……这段时间，都感谢您的栽培！”

与年老力衰，万事感慨的白雾不同。

「白云」乃是一位青春且活泼的少女，她的一言一行间都尽显青春活力，同时又不失职场本分。工作之余，也会和身边人开开玩笑，畅聊心理。

如果将这种人放在职场上，就算不能成为公司领袖，也一定是一位如公司团宠一般，足以让身边人都有些信赖的存在。

而事实也的确正如小云秘书所说的那般，在过去的六年里，白雾一直都对她关爱有加。

别误会，这种关爱是关爱，但也只是关爱。白雾本人一生未娶，唯一的亲人也只是外孙女。对于他这种已经将所有的人生和精力都奉献给欧洲的人来说，他的生活也本就不需要再有一位额外女士的加入。

而又因为一点点源自于过去的观察，白雾发现，那位与自己有着直系血统联系的外孙女，或许真的并不适合前来接替他的位置。

一个人当然可以善良，可若是过分的善良，便只会为所有人都带来危害了。

而这，是早在白雾成为欧盟领袖，被冠以“欧洲圣母”的名号之前就已经领悟到的东西了。

所以也是从那天起，白雾对自己的那位外孙女，就采取了一种近乎于放纵的养育手段，因为他已经不再指望着对方能够在长大后接替自己的位置。

同一时间，白雾开始培养起了逐火之蛾为他推选出的「云」，隐隐有让其代替「雪」，在来日接替自己成为欧盟领袖的意思。

而至少在今天之前，白雾都对小云秘书的表现十分满意，日积月累之下，这种信赖更是已经成长到了哪怕有一天白雾长眠不醒，他也相信欧洲一定能够在小云秘书的带领下走向更好的程度。

按照小云秘书现在所成长到的高度……明年的欧盟领袖交接仪式一过，白雾本人就可以彻底退休。

届时，如果他还能有几年岁数，那他大概率会选择回到雾都，经营起一家远离城市的农场，每天给远在过来留学的外孙女写几封温馨的信件，节假日做好可口的饭菜等待她们回来……

又或者，在这人生晚年来上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和神州的那个年轻人说好，一起去看看当年的那几个老家伙的坟墓。去美洲的总统山下点上一支烟，去苏洲的沙皇堡旁堆起一座雪人。

最后在于所有家人朋友的关照下，安详的闭上双眼。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人生… …或许也不失为是一番幸福了。

只可惜……

人生，没有“如果有多好”的这种假设，

人生，当然也没有“如果有多坏”的这种说法，

人生，

它只会为那童趣天真的孩子，带来那名为「现实」的礼物……

一旁，

小云秘书在这片空荡荡的军事基地里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即便忍不住心中好奇的开口询问道，

“部长大人，您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故人吗？”

“是…是啊…我的确是来找我的一位故人……”

在办公室内的白雾背对着门口的小云秘书，他抚摸着身边的大排档塑料椅，嘴唇上的八字胡须微微颤动片刻，他说道，

“但……我已不是逐火之蛾的议员长了。更不再是人事新闻部的部长……小云，现在的我，只是欧盟领袖。明年春天的领袖交接仪式过后，我就只是一位老人了。”

“不，部长大人，您并没有老去，至少在我的心中，您永远都是那位可靠的前辈。”

与白雾对话时，小云秘书的语气总是充满恭敬的。

“不老…么……哈哈……”

对此，白雾干笑了两声，随即侧过身看向小云道，

“可是…如果我没有老去……我又怎会认不出你呢？…云。”

“部长大人，你这是……？！”

小云秘书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见得一把锋利的生物角刀，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自己袭来！

“……呵！？”

“不许动！”

欧洲唯二的两位融合战士之一，帝王级融合基因「诺斯费拉图」的融合者杰克凭空出现，随即他便一把抓过的小云秘书的肩膀将其给摁在了墙壁上，其狰狞如刀的右手更是死死的抵在小云的咽喉之上！

小主，

“嘿！老实点！不然我会在你移动下一个手指的瞬间，将你给撕成碎片！”

“啧，差不多了，杰克，白雾大人还要留着她问话，不能下杀手。”

一旁，原本无形的空气微微扭动，紧接着，一位正时刻调节着自身与自身周围光线的“蜥蜴人”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欧洲的另一位融合战士，融合了帝王级融合基因「赫淮斯托斯」，以一手「隐身」能力为拿手好戏的爱卡莎女士。

毫无疑问，这两位融合战士时刻都凭借着后者的隐身能力，环绕在白雾的身边，确保其安全。这是哪怕白雾已不是逐火五常，单单凭借着他这么多年来对欧洲的无私奉献就值得换回的保护。

“……你让我感到陌生了，云。”

白雾在办公室内的大排档塑料椅上坐下，他背对着门前被杰克给压制再低的小云秘书，语气充满了无奈与无力的说道，

“人…是已经糊涂了…可眼…还没糊涂啊……说吧，你们打算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才肯放小云回来？又或者…她也已经回不来了？”

“你…呵……”

在察觉到自己的伪装或许早已被识破后，小云秘书沉默了片刻，随后竟是也很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唔！”

“咕咚！”

「小云秘书」还在这里发笑，却不曾想下一秒就有人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腹上，紧接着传来的是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说道：

“你装你*呢？……你知不知道我杰克行事一生，最让我不爽的就是那种莫名装X的傻X？给我摆清楚你的地位婊子！在你堂堂正正的击败我之前，我可不认为你能有和白雾大人平等交流的资格！”

一旁，那位名叫爱卡莎的女性融合战士见到杰克的暴怒，有些没脸看，不过她却是也分明趁乱踢了那人几脚，毕竟白雾只叮嘱过他们不能打死，又没说不能泄愤。

爱卡莎和杰克，欧洲的这两位融合战士在成为融合战士之前的人生都过得极其平凡。

而在成为融合战士之后，融合战士的副作用却是又让他们成为了那些旁人眼中的“怪胎”与“异类”，甚至就连他们自己，也都蹭因为他们身体上的哪些不属于人类的崩坏组织而产生过自我怀疑。

是白雾在这个时候出现，接纳并肯定了他们的价值，对他们而言，这就是如同再造一般的恩情，外加之那老领导与老干部之间培育出来的情分，也难怪他们会在发现正有人企图暗杀白雾后，会如此的愤怒了。

“咳嗯……”

直到白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战术咳嗽了一声，二人这才停下了手中动作。

而此刻的「小云秘书」被毒打了一顿后俨然也是一副已老实求放过的架势，她连忙高举起了双手，说道，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就要死了！”

“是吗……”

白雾注意到办公桌上的自动咖啡机，摁了摁发现并没有咖啡流出后便也露出一丝苦笑，他转身看向跪倒在身前的「小云秘书」，说道，

“那就说吧……是谁拍你来的，还有……云，还会回来吗？”

“你…呵。”

对此，「小云秘书」撇了撇嘴，随后说道，

“云不会回来了…或者说，云已经回来了！我就是她！……而我即没有被人蛊惑也没有被人怎么样，只是我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我一个风华正茂的靓女子，要给你这个黑白两面的老东西服务！

曾经，我敬佩你，因为你说你会给欧洲带来改变，因为你说你会给欧盟的国民带来幸福……

可是，你口号喊的很响亮……可现实呢？现实是你一直都只是在目睹着那些生命流逝！

你说过的你会改变现状！可你去看看现如今依旧在雾都街头流离失所的人们！看看哪些依旧都食不果腹的国民！你到底都改变了什么？！”

“如果说你对此的解释是这需要长期的国运经营，短时间内无法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好！行！在这方面我可以退步！

可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和神州的那头野兽交易！更不明白你为何明知那是人体实验，却还要去大力推崇！那些人的性命，难道就活该在手术台上丧失吗！！

你根本就没有你外传的那般善良！你亲手打碎了我对你的幻想！我已经看透你这个老东西了！”

对此，白雾微微沉默。

随后，他开口解释道：

“原来…你是在为这点而介怀……但你也应该明白，自从烟鬼死后，自从卡琳死后，神州天氏便迅速接管了他们的权力……天金的实力发展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欧盟便也并不需要再为自己徒增一个对手，一位强而可靠的盟友能够让事情变得简单很多……更何况我和他之间的交易，基本上都只局限于欧洲与神州的经济往来……更多的，他也不愿意听。

而说回交易的问题本身……国家需要交易，世界更需要贸易，除非欧盟闭关锁国，否则这本就说道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还是说你宁愿看着欧盟的国力一点点的衰退，也不愿与邻国有任何贸易往来？……这种做法，你觉得对吗？”

小主，

“呵……”

「小云秘书」咬了咬牙，随即便恶狠狠的说道，

“那人体实验呢？？！……那个什么雷电研究社！他们的社长也是神州人！要我说，这分明就是神州往欧盟身上丢来的寄生虫！而你非但没有想着尽早拔除隐患，还反过来大力推崇那个什么MEI的人体实验！是你把那些活生生的人送进的那间研究社！你就是个杀人凶手！”

“但你也应该明白，雷电研究社的圣痕项目，是可以造福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的伟大学术！在这个崩坏蔓延的时代，任何一缕异常的崩坏能都有可能撸掠人命！我身为欧盟领袖，当断而不断，只会为欧盟带来更大的隐患！崩坏的科研道路上欧盟不想办法抢占先机，就是自取灭亡！

事关欧盟国运，白雾的语气也忽地强硬了起来，他挺直了腰杆，年迈的身体完全站直了竟有接近两米的高度，绅士的镜片下，他的目光如电道，

“献出极少数人的性命来换取绝大多数人的平安，这种事又有何不可？……更何况，我说的那极少数人，本就是准备流放他国的死刑犯！对于那些本就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人而言，能够在生命终点为更多人献上研究成果，是他们的荣幸！”

“……我看你真是疯了！！死刑犯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欧洲早就已经废除了死刑！他们应该在监狱里面忏悔，而不是在你的只言片语间就被敲定了生死！”

“我看你才是疯了！19岁奸杀亲妹也应该留有忏悔的余地吗？！14岁图财伤亡杀死国家院士也应该留有忏悔的余地吗？！38岁闯入中小学致十人伤残四人死亡，也应该留有忏悔的余地吗？！你！……咳咳……咳咳咳！”

白雾还想说些什么，可年迈的身体却是让他在此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被一旁的爱卡莎赶忙扶住了。

许久，白雾坐在办公室的塑料椅上略微调整了一下状态，这才语气虚弱的开口道：

“一个人……固然可以善良，可过分的善良…只会为他和他周身的人带来不幸……而身为一个国家的领导人，当断而不断，便会为这个国家带来覆灭……为何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即使道现在也未曾有过理解啊……「雪」……”

在听到「雪」这个称呼后，「小云秘书」的身体明显一僵，随即她便是别过了头去，说道，

“什么雪？我不认识！你的那个外孙女不是还在国外上学吗？”

“唉，就算你……”

“她的确不是。”

“……？！”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身为贴身护卫的爱卡莎和杰克更是迅速就警惕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办公室外的那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嘎吱……嘎吱……”

声音断断续续，那似乎并非是人类能够向外释放的声音，倒像是某种木质结构，犹如一扇年老力衰的木门，在主人的推动下，发出力竭的嘶吼。

而办公室内。

正压制着「小云秘书」的杰克和爱卡莎对视一眼，后者示意前者稍安勿躁，她自己则是开启了变色龙的隐形能力，并争取将一切可能的潜在危害都给拦截在这扇门之外的位置。

不过事实却是，爱卡莎已经不用出门了。

因为在她踏出这间办公室的房门之前，那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便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

“……哎呀！”

夸张的「人偶」表情夸张，它目睹着房间内的一切，随即便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以一种十分夸张的方式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道，

“让我看看我发现了谁……吔！原来是一个失魂落魄的人，让我们吧她给带到支配剧场吧？啦啦啦啦啦~”

“哦！你这该死的木头脑袋，003号傀儡已经是剧场的人了！”

“哦~…原来她就是003号傀儡呀……对比一下002号傀儡的伟大事业，我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呢！”

“哦不，你们都是木头脑袋……剧场，我们哪还有剧场？现在的我们，都只是一区失魂落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