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他频频看向自己,但不是余情未了的眼神,说白了,就不是还爱着她的眼神,但他还在意她,或许比他们交往期间,更加在意了,最为讽刺的是,这仅仅出于他的不甘心。
言笑这辈子品尝过很多次的不甘心,尤其在她懂事后,不甘心有这样不健全的家庭,不甘心自己的人生档案里有一个抛妻弃子的无良父亲,不甘心自己或许一生都逃不开桐楼这吃人的地方,不甘心言文秀对男顾客展露笑颜而被扣上勾引的狐狸精罪名,不甘心自己因此收到连带罪责,被人骂小狐狸精、私生女,被同学孤立、霸凌。
好不容易离开了桐楼,又开始不甘心因各种潜规则失去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后来不甘心因一时没守住侮辱,将领导的脑袋当作生冻猪头塞进流理台而失去体面的工作……
正因为有过这么多的不甘心,所以她才更能体会到它们能对一个人的人格造成多强的杀伤力。
“也”这个字用得微妙,李芮彤听出她的态度,但这会只有半信半疑,毕竟不是只有男人好面子,女人也爱逞强。
“你呢,见到宴之峋什么反应?”李芮彤问道。
“震惊是有,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震惊,就跟见到了很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差不多吧。”
李芮彤这才信了她“不爱了”的说辞,“所以,你俩这是没可能了?”
言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分手后不久,她就觉得他们当初就不该在一起。
他们拥有各自丰厚的筹码,比如她的勤奋和他的天赋,配合起来,堪称完美,如果是作为敌方,他们或许也能贡献出一场精彩纷呈的较量,但讽刺的是,他们从来不在同一张赌桌上,他们的适配性为零。
他们就像两个病入膏肓的人,也像两颗互相拥抱的荆棘,他渴望收容她,她也渴望被他收容,但他们各自拔不掉身上的荆棘,换句话说,他们天生相克。
有点像东亚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
是很难解的一道题。
言笑说:“我就不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除非——”
这两个字莫名又让李芮彤听出点他们会复合的希望,“除非什么?”
“除非宴之峋眼睛里能看到宴之峋,到那时候,我跟他复合的可能性应该能从零增长到百分之零点一。”
前半句话李芮彤听得满头雾水,后半句话又让她哭笑不得。
这天晚上,言笑给自己放了个假,早早钻进被窝,意外失眠了,耳边开始循坏播放那句:“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话想跟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