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已经赐下她与沈仲祁的婚约,未有夫妻之实,可已有夫妻之名,她以为此举能够劝退张家泽。
但她仍旧是低估他了。
张家泽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得不到她,现在就想毁掉她所在乎的一切东西。
首要矛头就是沈仲祁。
甫思及此,张晚霁心中沉了一沉,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指骨处的关节隐隐约约泛散着一层白。
沈仲祁注意到张晚霁容色上的变化,他狭了狭眸,道:“你在想什么?”
张晚霁思绪逐渐回拢,摇了摇螓首,竭力撇开埋藏于骨子的不安,道:“我在挂念着你身上的伤势。”
说此话时,两人挨得极近,近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这吐息之声,俨如时涨时伏的潮汐。
她感觉沈仲祁怔愣了一瞬,这种怔意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庶几是转瞬即逝。
他抿了抿唇,修长纤细的手指想要伸过去,捏捏她的脸,但中途囿于什么缘由,最终还是含蓄地收了回去。
张晚霁当时正在垂首处置他的伤口,似乎感受到他有小动作,抬起眸,赶巧地,就看到了沈仲祁收回手的动作。
她夹翘秾纤的眸睫很轻很轻地颤了一下,一抹绯色停泊于瓷白的雪肌上,想问「你想做什么」,但话甫一道出口,蓦然觉得有些多余,她适时止住了口,没有多问。
处理完了伤口,她吩咐李广重新打来了一盆热水,蘸血的布条洗濯干净,就开始徐徐为他擦拭额庭间的薄细浓密的汗珠。
李广正在守在营帐之外,前方蛰守的兵卒此刻传来线报,他正要去通传,但看到柔昭帝姬正在给将军疗伤。
李广非常识趣地退守帐外,想等一会儿再通禀。
沈仲祁留意到了这一端倪,先是对张晚霁道:“时候不早了,歇息罢。”
闻弦歌而知雅意,张晚霁心想,沈仲祁应当是有公事要处理了,不便让她知晓。
她垂落眸睫,温驯乖巧地说了声:“好。”
又露出希冀的眼神:“你可以陪我一会儿吗,等我入睡再离开?”
女郎温软的嗓音,仿佛可以挤出水来。
根本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
沈仲祁眉眸软和一下:“好。”
李广无意之中看到了这一幕,震愕得舌苔不下。
将军何时待人有这般亲近温和过?
这般的场面岂能是他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