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京北,那可是大城市啊!”
三轮车叔叔说到“京北”二字时,声音腔调满是憧憬,一如以前的方辞。
方辞没有说话。
三轮车又继续问道:“今年京北,雪下得大不大?”
津南不下雪,南方的人执念,一直是雪。
方辞点了点头,“下了。”
京北的雪很大,天气很冷,在室内有暖气还能勉强,只要一出室外,人就冻得走不动道。
有多冷呢?
大概是这个凛冬,方辞心已经冷死在京北。
三轮车叔叔又继续问道:“你是在京北上学?”
方辞眉宇之间浮起一层伤感,显然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声音哽咽:“我休学了。”
“这样啊……”
三轮车叔叔终于不再闲聊。
三轮车在狭窄的街道穿梭,来去自如。
津南是座小城,路段不像京北繁华路段那样宽敞,地上坑坑洼洼的,一路颠簸。方辞从上火车开始,什么也没吃,眼下三轮车时不时的颠簸,差点把她的胃酸都给颠出来了。
方辞脸色发白,三轮车叔叔看了方辞一眼:“你吃两个橘子吧,不收你钱的,我送你吃的。”
他以为方辞是怕他收钱,其实是方辞不爱吃橘子。
不能说是她不爱吃橘子,准确来说,是程先生不爱吃橘子。
方辞记得之前,她刚剥开一个橘子,程先生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嗅到浓烈的橘子味,皱紧了眉头,嫌弃道:“我讨厌橘子的一切。”
他的一句“讨厌橘子的一切”,方辞自此以后,再也不吃橘子。
实际上,她很爱吃橘子的。
以前,每年在老家,到了冬天,方辞都会让方妈买一大筐,尤其是砂糖橘,甜腻腻的,她爱极了那股劲儿。
方辞视线落在三轮车座上一袋皱巴巴的橘子,眼神动了动。
三轮车叔叔笑呵呵解释道:“这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莫打农药,纯天然无公害,你可以放心大胆吃。就是,卖相不太好看。”
说到卖相,三轮车师傅不好意思笑了笑。
方辞这回不再推辞,捡了一个皱巴巴的橘子:“谢谢叔叔,我吃一个。”
“你别客气,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自家地里还有呢。”
方辞僵硬笑了笑,剥开橘子,一股熟悉的清冽橘子香传来。
手上的橘子还没吃完,三轮车已经到了津南巷子街,方辞眼睛盯着熟悉的街景,眼睛一阵酸涩。
她到了家门口,下了车,向三轮车叔叔道谢,付了车费,然后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脚步沉重。
家里的洗衣店,还是一如既往繁忙陈旧,方辞站在门口,看着自家的门牌,眼眶倏地就红了。
方妈正在熨烫顾客的衣服,戴着老花镜,十分认真。
方辞可以从门外的窗户,看到方妈专注的样子,她时不时揉了揉眼睛。
方妈眼睛一直不太好,听说是年轻的时候,盯电脑屏幕太久了,把眼睛熬坏了。现在大多数时候,她鼻梁上都顶着一副厚重的老花镜。
方妈察觉到有人目光盯着她,狐疑抬头,脸上表情乐呵呵的,市井又豁达:“小姐,您是要洗衣服吗?您进来吧。”
方妈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站了起来,朝门外走来。
一出门,方妈从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姐,请问您——”
方妈话还没说完,一眼看过去,发现眼前站的女孩有点熟悉,怔在了原地。
方辞眼眶已经红了,声音又沙又哑:“妈妈,是我。”
“小辞?”
方妈不敢相信,眼前提着行李箱的时髦靓丽小姐,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妈妈!”
方辞扔下行李箱,急忙抱住了方妈,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就流了出来。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说了,我好去火车站接你啊。”
方妈轻轻拍了拍她清瘦的肩,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方辞哪里都瘦了,一直嘴里念叨着等会要出去买猪蹄炖,给方辞补补。
她发现方辞满脸泪痕,一脸担忧,摸了摸方辞的脸:“你这孩子,哭什么?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呢。”
方辞一直没说话,眼泪一直流个不停,眼睛都哭肿了。
方妈温柔给她擦干了眼泪,方辞又继续哭哭啼啼的。
方妈一时起了疑心:“小辞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从来没有见过方辞这么哭过,在方妈印象中,方辞一直是不哭不闹的性子,从小便很少让她操心,是那种很好养的小孩子。
方辞只是紧紧环抱着方妈的腰,声音苦涩:“妈妈,我想你了。”
方妈笑着呵斥了一声:“有什么好想的,这不是看到真人了,别哭了。”
方妈将行李箱给方辞拖了进去,方辞的房间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实际上只是一个杂活间,家里以前的大房子卖了,方妈买了这栋旧的房子,虽然有两楼,但是房子空间较小,加上方妈开的是洗衣店,家里几乎每间房间都堆满了杂物,除了方辞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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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是小了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粉色的房间,还是方妈亲自给方辞布置的,又温馨又公主心。
方妈出门买了排骨和猪蹄,晚上做了排骨炖粉条,还炖了猪蹄,一直嘱咐方辞多吃点,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