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国富抬手示意,让李达康坐下谈。
感受到他身上流露出来的紧张,还笑着安抚了两句。
“当年在汉东,达康书记为人处世的态度一向强硬。”
“记得你走后,京州市委的干部还向省里抱怨过。”
“说你这个一把手,是名副其实的‘一霸手’。”
“当然了,我们今天不谈论这些历史性的问题,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拘束。”
李达康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关系到自己的晋升工作,他又不得不认真对待。
“我犯过很多错啊,国富同志。”
“可人就是在不断的错误中得到进步和成长,这不就是人生的真谛吗?”
“我现在不吹嘘的说,已经得到了成长,很多方面的问题,也坚决认真的改过了。”
他搓了搓手指,眼神飘忽不定,心里明显没什么底气。
田国富果然抓住了这其中的漏洞,似笑非笑的提出疑问。
“改过了吗?”
“是真改过了,还是如改?”
李达康觉得很难为情,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选择保持沉默。
田国富点到即止,摆手笑道:“我手里有份材料,从文件上来看,当地省委的同志,其中一部分人,对你还是有不小的意见的。”
李达康心一紧,胸膛内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国富同志,干部施政,岂能做到尽善尽美?”
“如果我李达康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我岂不是成了古代皇帝?”
“我看就算古代皇帝,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吧?”
他始终认为田国富来者不善,通过这次谈话,更加确定他是来找茬的。
田国富面不改色,只问了李达康一句话。
“达康书记,你是在表达对组织的不满,还是在抗拒组织找你谈话?”
李达康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但脸上的表情很冷淡。
田国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嘴里的话也很耐人寻味。
“作为曾经同吃一锅饭的同志,我得提醒你一句。”
“至于你听不听,那是你的事。”
李达康心生警觉,态度生硬道:“请你有话直说。”
既然双方都已经谈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装的?
李达康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田国富却没他那么大的情绪。
“你能安排下面的人,也有人能安排你。”
“达康书记,遇事之前,希望你多想想。”
这就是田国富想说的话,确切的说,这是他代为转述的言语。
那一刻,李达康幻视出了沙瑞金的影子,对方正笑眯眯的跟他说。
“你安排我的人,我就安排你。”
李达康感到煎熬,虽然这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可依旧让他有了说不出的压力。
田国富抿嘴轻笑,倒也没再继续为难。
“李书记,你对易学习这个人怎么看?”
他开始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嘴里的问题却让李达康感到奇怪。
“这和今天的谈话有关系吗?”
田国富出言解释。
“你我都清楚,来年你的归属问题,大概率就是汉东。”
“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明确你对汉东现任班子的态度。”
李达康心里泛起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
“当然。”
田国富表现的很是宽宏大度,和一开始的咄咄逼人,有着很大区别。
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态度,只要他说出来了,自己就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而接下来的谈话,大多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你问我答。
李达康选择性回答,要么干脆不回答,心里无不泛起一片悲凉。
他感觉自己未来的晋升悬了,恐怕既不能外调,也不能进步,内心总有种摆烂的态度。
这场谈话进行了两个小时,田国富也及时纠正了李达康的某些思想,最后和他握手告别。
临走前,李达康望着对方宽阔高大的背影,有些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
他越想越觉得吃亏,等到田国富离开,在纠结了半天后,还是选择拨通了赵小惠的电话。
田国富领导中组部的考察小组,在中江待了近一个星期。
相关问题搞清楚后,他带队离开,省委书记韩克明等人,一路将田国富一行送上了车。
李达康身在其中,看着有说有笑的干部群体,总感觉自己又一次的被孤立在外。
并且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总是透过一股淡淡的怜悯。
这让他第一次有些无所适从的感受,像是失去了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但谁也没想到,形势峰回路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