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看见紫月寒还站在门口,她走过去,没有迎上他殷切的目光,略一低头,说道,
“走吧。”
紫月寒一愣,“去哪?”
羽青眉头稍皱,“回江南啊。多事之秋,你能离门很久吗……”
紫月寒低了头,“门内可能对你还有些……”
“解释不清就无需解释。倒是紫月门主……”羽青抬起头来看向他,“想过容纳我的后果吗?”
紫月寒眼中焦急,扯了她的衣袖,“什么后果都没有失去你的后果大……”
羽青怔了一下,稍稍用力挣掉了袖子,声音弱了几分,“强强联姻,你本应有更好的选择。”
紫月寒搓了搓手指,略带不安,“我早该明白的,该是我承担的,无论何种代价。”
羽青心虚的抿抿嘴,她又何尝不是有负信任。
她拿了手中的伞往前走去,“我们……回去吧。”
行在云端,云层之下,冷风呼啸,跨山越海。
赤火振翅,看起来很是开心。羽青忍不住拍了拍它的脖子,“赤火,好久不见。”
赤火发出一声鸣砺算是回应。
羽青好似听懂了,她歪头想了想,把手里的伞撑开,勾着二指一引,伞上黑墨骤散,出现了一个蛇头。
赤火顿时感应似的呼扇了几下翅膀,碧游也像是一朝回到过去,兴奋的四下张望着,低低的发出了几个声音,像是与赤火寒暄。
羽青不禁嘲笑它,“还说你不觊觎人家的神威和美色。”
碧游变得十分严肃,嘴里吐了吐鲜红的信子,歪了歪头,往伞中间的团墨处蹭了蹭,那团墨化作了一个坚硬的龟壳,龟壳下钻出了一个鳌头和一条麒麟尾,两首交缠,顿时摆脱了它过去顽皮的憨态。
紫月寒耳闻过“玄武”之名,又知晓是碧游救了羽青一命,顿时凑上前来,微微颔首。
“过去只以为它是神兽,没想到是上古四兽之一。”
羽青待它全然不是旁人的尊崇,依然拿指尖戳碧游的脑袋,“它有个新名字,叫流溯。”
“流溯……”紫月寒缓缓念着,望着羽青瘦削的肩头,心里却是疼着。
可他此时颇有些不知如何自处的愧疚,反复摩挲着手,却不敢搭上去。
“那流溯,为何不能化形飞翔?”
羽青叹了口气,“碧游把兽丹给了我,与大鳌共用半颗兽丹,身形受梏,修为受损,不能脱离水。是我幸运,在南海之滨碰见个高人,赐以云巫伞,为它存留半壁之海,它才能随我而动。我想只要我修为精进,养好它的兽丹,它还是可以化形成神的。”
碧游眼后的两抹红缀很是艳丽,可是于羽青而言,他们已经不是血契,而是魂约,是忠诚,是相依为命。
“也许它能自由的那一日,便是它可自主随意的时候。”
碧游的信子一吐,扫过羽青的手心。显然,受她驱使,它甘之如饴。
感受着云巅吹来的冷风,羽青不禁把自己从市面上随便买的衣服裹了裹。
紫月寒看过,再次犹豫,想想多年以前分别时的亲密,隔了几年,好似隔了一世,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是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还是对她险些成为夜夫人的心有余悸?
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羽青突然回过头来,直直的对上了他的目光。
紫月寒一抖,悬在半空的袖子不知该抬起还是落下。
“我功法阴柔,倒不如紫阳刚正……”
紫月寒点点头,手上蓄力,刚要运功却把手一翻收了回去。羽青正诧异,面前突然迎过来宽大的广袖。略一惊诧,她整个人已经被紧紧箍进了温暖的怀抱。
“再刚正的紫阳,都没有这里暖。”
他的身体温热,他的心跳铿锵,连带那“木有枝”的香都直直的冲击着羽青的神府。
羽青的身体僵直了一会,随即便软了下来,悬而未决的心终于沉定,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
对夜楚云的抗拒不仅仅是身份悬殊。
因为不曾忘怀,因为遗憾未解,因为在那黑暗而沉寂的深海里,喊了太多遍紫月寒的名字。
她曾想用余生去报答去接受夜楚云,可解开对紫月寒的心锁,只是这么一瞬,这么一拥。
她慢慢的伸出手去,环住了他的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紫月寒搂的更紧了些,眼有热泪,盈眶不散。失去的已经失去,可是他再也不会把她弄丢。
她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再不似大梦三千里的虚幻泡影。
“月寒……我……好累……”
羽青的头垂在他的胸膛处,沙哑的低低的说道,说到最后声音就听不见了。
她睡着了。
心安处,依然是这里,这是劫,也是命。
“睡吧,睡一觉,我们就回家了。”
紫月寒透过朦胧的泪光,描画着她的乌发,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她身上的每一处,感受着她曾经历的每一点疼痛。
高空奇寒,冷风摧袭,紫月寒坚定的看着眼前的过眼烟云。
东方的一轮红日已然大亮,如金子般璀璨的光芒铺满了他们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