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豆荷去到了厨房,发现霍紫嫣也在。
当她说明了来意时,霍紫嫣讥笑一声,揭开了一个煲着汤的锅盖。
“红枣糯米露!”豆荷惊喜的说了一声。
“她……我侄女那个馋猫想吃什么,我还不知道。快好了,一会端走。”
豆荷忙的点头。
后花园的拱门处,莫云贵周身黑紫,看样子这魔功已达鬼殉境。他蛰伏紫月门四十余年,何时入魔,何时修习,竟无人得知。
他就像一个透明人,明面只有气合之境,人前畏缩,人后谨慎,永远一副扶不上墙的烂泥模样。
他一步步的向羽青逼近,羽青扶了一旁的石桌站了起来,刚才的一番心绪波动,让她肚子有些抽痛。可即便她面色苍白如纸,她的眼睛依然镇定的看着他。
莫云贵的袖子里出现一把三尺长的蛇形弯刀,横向一握,便要刺过来。
“你不想知道石玉是死是活?现在在哪吗?”羽青忽然开口。
莫云贵的身形停滞了一下,滴溜溜的眼珠转了转,“不过是枚弃子……”
羽青冷笑了一声,二指一并,往另一个方向射出了一道光。
很快,花园的那头出现了两个人影,是易晨飞扶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莫云贵看到那人的脸时,哆嗦了一下。
他们离得不算远,羽青与莫云贵的对话已经听得七七八八。只是羽青在他们面前加了一道屏息的结界,才没有被莫云贵发现。
石玉抬起无望的眼睛,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
十八年未见了,莫云贵老了,头发花白,身形略弯,而石玉满心期待的某些再相聚的场面,都被刚才那句话搅成了灰烬。
原来这个人于自己,是这般陌生。
他给他提供了那么多的情报信息,却从未通过一封关于他自己的信。
石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嘴唇一动,“爹……”
莫云贵的眼里终于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上下打量了石玉此时的处境。
石玉早已没了内力,又被丰昊废掉了十个关穴,四肢垂下,比普通人还不如。
羽青笑了,“你看,我就知道,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忠心。师父十年养育兄弟姐妹朝夕陪伴,都抵不过这点可怜的血缘。”
说着,羽青又回头看着石玉,“四师兄,你不觉得可悲吗?从头到尾,他只把你当做棋子、弃子。”
石玉仍然紧紧的盯着莫云贵,想从他脸上找寻些什么。
可莫云贵的动容只是一刹那,他冷笑着摇头,“谁是你爹,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生的下贱胚子……”
羽青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是啊,你爹的心里只有莫棠梨,你娘不过是一个偶然?一种工具?”
石玉升腾起的希冀之光又一寸寸的黯淡了下去,他没有领会莫云贵话里的涵义,他只是觉得,快要十八年未见,他的爹爹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他十二岁时的模样了。
棋子、弃子、下贱胚子,他不在乎这一个个的词。
他犹记在那逼仄昏暗的小房子里,他的爹爹端给他一碗白饭,说,“你跟我走,以后每日都可以吃饱饭。”
他当真弃了那快病入膏肓已经养不活他的娘。
在上原山顶,静宁公主说,“只要你说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他便把整个师门推进了火坑。
他被囚禁暗室,丰昊说,“说出你背后真正的主使,我就放了你。”
他没有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知道他说了,自己就真正到了死期。
你看,其实他跟眼前这个人都是一样冷的心肠。
他做了那么久的三面人,他都分不清哪一面是真的他。他不仅想活下去,甚至想活的体面风光。可那些人一个又一个给了他希望,一次又一次的打翻了他的希望。
而此时他悠悠的回想半生,除却那些生死抉择,好像只有一次触及过他内心的最深处。
那个“捡”到他的师父,带他回流溯门,亲手帮他洗了澡,拿了干净的衣服和饭菜,说,“以后你有家了。”
十年又八年,直到再见到羽青,他才想明白,他已经亲手葬送了最好的生活。
他忘不了师父临终时的眼神,失望?难过?或者还有些他不必跟师门一起死的欣慰。
是挺,可悲的……
石玉低头笑了笑,又抬头冲着莫云贵笑了笑。
这个笑,让莫云贵心里狠狠的一跳。
石玉猛然低头,用毫无气力的手抽出了易晨飞随身的配剑,向着自己的咽喉狠狠一抹。
入肉三指,血扬三尺,他连再说句话或者留恋一刻的眼神都没有,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易晨飞吓的退后了两步,羽青闭了闭眼,莫云贵却是僵在了原地。
莫云贵不知道石玉最后想了什么,十八年未见,石玉只喊了他一声爹。
这孩子,怎么没懂?
那些话不过都是权宜,只有不承认他们的关系,他一力揽下,羽青兴许还顾及同门留下他的性命。
这些年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踪迹全失,他花费了多少时间和力气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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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一早准备了一处小院,他想若有一日还能带着儿子颐养天年,好好说说这十八年想说而说不出的话。
其实只要石玉有一封信喊他爹,说他想走,莫云贵就一定会撤掉这悔不当初的一步棋。
莫云贵呆呆的站着,看着那慢慢冷下去的尸体,心里的愤恨化心魔,四十多年越喂越恶的凶兽原形毕露。
他猛然回头,双目血红,尖刃向前,拖着影影幢幢的黑影向着羽青而去。
“师父!”
回过神来的易晨飞大喊一声,可是他手中没有剑,惊骇之余,便张开双臂往羽青的身前挡去。
只听“嘭”的一声,那蛇形的弯刀扎在了一个闪着蓝色水光的灵罩之上。
羽青已经执起了云巫伞,伞面一张,流溯的山月水咒化作一面坚不可摧的盾墙。
易晨飞惊魂未定,羽青拧着眉头推了他的脑袋一把,“笨蛋,闪开!”
易晨飞惊慌的往旁边挪了挪,这才跑到石玉躺着的地方捡起了剑。
可是面前一黑一蓝的交锋,汹涌强烈,他自知无力可阻,只能端着剑紧紧的站在羽青身后。
莫云贵的刀路受阻,运气再度下压。同时,花园里的花叶植树在迅速枯萎,点点生机从他的后背涌入。他未破开那灵罩,可已经明显感觉羽青气力不支。
羽青失去了三成功力,化境不在。加上刚才的心绪不宁,肚子里的孩子一阵扭动,牵动着她的痛觉。
灵罩之外,莫云贵的声音嘶哑而低沉,阵阵回颤,
“你化境不在,紫月门内外空乏,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这是你自己来找死……”
“这些年,我屈于人下,莫棠梨带给我的痛苦,我一日不敢忘……”
“若非看他们恩爱情浓,我何以会酒后乱性,生下了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