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狗贼!还我儿的命来!”
“就是!狗贼,你们倒是得了意了!我和你们拼了!”
“我儿,我儿啊!”
“哎哎哎,别往前挤了,有人晕倒,有人厥过去了!快来人啊,快找大夫来!”
沿码头再往里走一段,在原关帝庙的基础上发展出的戏台前方,今日人头攒动,全城数万名百姓,至少有一半都想方设法地到戏台前去看公审大会了:到了晚上,戏台前还会支出白布来,放映审讯中兴会,以及他们犯罪证据的仙画,就不说内容,这也是一向以‘川中云县’自诩的叙州,第一次放映仙画,众人怎能没有兴趣呢?
这几日,城中刚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又一次被扰乱了,很多商铺的东家都不开铺子了,天刚亮就到关帝庙这里来排队占位置,等着看下午的公审大会,以及晚上的仙画。等到公审大会开始的时候,一旁的屋顶都能站满人,还闹出了屋顶被踩踏,人们跌落受伤的闹剧。饶是如此,人还是越来越多,许多百姓都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前些年,叙州官府的老爷们,还有那些大地主,被新衙门的人公审,也是在这,当时在台下的不少人,现在自己也被审了!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的确,这两场公审大会,唯独的不同就是,如今这一场还带了仙画,除此之外,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相似——随着许多案件真相被揭露,惊讶、感叹的民众,当然也有激愤不已的受害者家属。尤其是那些散碎的杀人案,因为家属多数都在叙州,声势要比万州火并案、锦官城药火案更大得多。
审判前两者时,百姓还只是跟着一惊一乍,多数是感慨,可到了散发杀人案,那就不同了,恨不得立刻就处死罪魁祸首,跳上台去咬死他们的人,要比前一天多得多了,尤其是公审第二日起,因为头天晚上看了事发现场偷录下来的画面,可说是罪证确凿,第二日起说到此事时,亲属的愤怒那是丝毫都不带掺假的,也算是把群众的气氛给煽动了起来,令处死中兴会,似乎也成为了民心所向的选择。
这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在叙州要把这些零碎的杀人案,当做重点来宣传,如果只说前两个案子,哪怕包括了他们贪污受贿、利益勾结的那些相对较次要的犯罪事实,百姓必然也不会产生什么憎恶共鸣,自古以来,贪官污吏只要不是明着盘剥百姓,而是倒了两三道手,没有切身体会的百姓,反应就是很迟钝且麻木的,而且,倘若这贪污是在高速发展,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的同时发生的,百姓的容忍度就更高了——毕竟自己的生活是在变好么!
在叙州民间,为张家、凌家等叫屈,认为成王败寇,他们不过是在地方上做得好,引起了买地的忌惮,又被促进会妒忌,买地入城之后,变着法子排除异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的舆论,在公审大会之前,其实是颇有些市场的,尤其是张主任,这在叙州本地也颇有名气,她被网络进了中兴会的框子里,很多人比较不服,因为毕竟她做的那些实事,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在之前促进会带兵进城,把叙州军管起来,到处抓人的时候,民间这股子抱不平的声浪就已经酝酿起来了,倘若公审大会开不好,说不定要迎来一股子反扑呢。
所以说,把散碎杀人案仔细地审一审,再把一些平日风评不错的受害者,被人行凶的画面,放到纪录片里,仙画一播,第二日起,就很明显地能感到舆论在转向了,公审大会时,观众也不再是嗡嗡议论,而是义愤填膺地开始要求处死中兴会——等到叙州全体吏目都受中兴会连累,要接受再考核的消息传出,中兴会众家族,这才算是彻底倒台,也成为了百姓们口诛笔伐,要杀之而后快的大反派。
调查小组那里,接到的举报信如雪片一般,很多人都热衷于把中兴会连根拔起,将和他们有联系的所有人等全都挖出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有把中兴会完全清除掉,叙州才能彻底纯洁,迈过眼下这个坎,在促进会的带领下,继续高速发展——别的不说了,现在整个巴蜀都归买活军所有,倘若叙州在六姐心中成了叛逆之地,那么,最现实的一点,以后买地的货不来了怎么办?
虽说叙州也有叙州的优点:叙州的码头已经发展得很好了,和川西的商路也都打通了,但这些优点,在‘叛逆之地’、‘不知感恩’的大帽子下,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这时候,叙州民众应该要上下一心,和中兴会撇清关系才对,张主任他们,就算是被冤屈得又如何?
为了大家的好日子能继续,也只能牺牲他们了,再说,那些罪过可也都是真真儿的,抛开这些年的情分和关照,真要细说的话,这些事情大家并不是没听到风声,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官场上难免,比起从前敏朝的官吏,他们已经很不错罢了。真要较真查起来的话,问罪不也正常么?
就这样,不过是二三日的功夫,随着对叙州未来的担忧逐渐蔓延,对多起本地杀人案的宣传,仙画中那些凶险画面的冲击,中兴会在百姓中的同情声浪,已经完全落于下风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要求尽快处死他们的迫切愿望,甚至还有人提出,要恢复敏朝的酷刑,将做主的族长、张主任等首恶凌迟,得知他们这些人还要被送到锦官城以及万州去再审一次时,还有不少人觉得遗憾哩!
“到了万州……怕是就难得回来了,中兴会的人,在万州案子上做得亏心哩!万州人恨死他们了,便是一人一块石头,都能把他们活埋喽……造孽,造孽啊,造孽的生灵呀!”
街头巷尾,还能听到百姓们这般的感慨,他们虽然没去关帝庙赶这个热闹,但议论间也离不开这个话题,“这件事,是叙州人做得亏心哩,理上说不过去的,下江人又有话来说我们了。”
“那……那也是中兴会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哪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