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语睁眼看去,只见她枕着白萝卜,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顾清语睡意浅浅,遂掀起帘子向外望去,见车夫也歇在路旁的草地上,满脸醉红,怀里还抱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酒袋子。
见到无人看守马车,顾清语更睡不着了,索性闭目养神。
黑暗中,伴着小翠时高时低的呼噜声,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正从帘子外悄然探入,小心翼翼地四处翻找。
布料摩挲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顾清语初时还以为是身边的小翠在动,但转瞬之间,她又警觉起来,微微眯起眼睛看去,只见车帘被掀起,一个瘦高的黑影伫立在外,正伸手在车内翻翻找找。
小主,
糟了,这是遇上贼了。
顾清语猛然坐直身子,正要出声斥责,却不料,她的背后忽然伸出一只冰冷粗粝的手,如铁钳般紧紧锁住她的脖颈,那力道凶狠得几乎要她的性命。
紧接着,一个阴森而沙哑的声音,从她的颈后传来:“别乱动,不然老子弄死你。”
顾清语这才意识到,车窗的两边都潜伏着的贼。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求财而已,犯不着伤人性命,背上官司。我这里有些碎银子,你们拿上快走吧。”
对面的黑影在听到顾清语的回应后,毫不迟疑地朝她伸出了手,那姿势充满了贪婪和迫切。
顾清语轻轻地挪动了一下手,想触碰身边沉睡的小翠,然而她隐蔽的小动作没能逃过背后那人的眼睛。
“别耍花招!”
他的声音冰冷低沉,充满警告。
顾清语努力保持镇定,声音微弱道:“我只是在拿钱袋而已,并无他意。”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荷包,顺势朝对面的黑影扔去,又趁着动弹这一刻,暗暗狠狠地掐了一下小翠的胳膊。
小翠自然疼醒了,朦胧间,只见顾清语直挺挺地坐在那里,正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脖子。
她随即瞪大眼睛,惊惶尖叫。
外头的人立马慌了,他手忙脚乱地捞起装钱的荷包,还不忘贪心地顺走了顾清语的包袱。
不好!
她抓的药还在里面。
正焦急着,顾清语脖子上那只恶狠狠的手也随之消失了,她终于能好好喘口气了。
这伙夜贼,远不止两个人。
他们行动迅速而狡猾,摸黑偷走了不少东西。
惊醒的路人们,纷纷点燃火把,试图在夜色中追寻那些盗贼的踪迹。无奈,这里是荒郊野外,四周被茂密的山林环绕,找人比登天还难。
有人愤怒地提出要报官,但话未说完,众人便纷纷摇头。
深更半夜,城门紧闭,进城都是奢望又何谈报官呢?
大家议论一阵之后,只得悻悻而去,各认倒霉。
微弱的烛光下,顾清语见小翠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而车夫则垂头丧气地跪在马车外面,低头听候发落,一句话也不敢说。
顾清语以手帕擦拭红痕,整理仔细才对翠儿轻声叮嘱:“今儿事发突然,怨不得你们。别和任何人说我受伤的事。你去外面让车夫起来,莫要多嘴埋怨,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男女授受不亲,而她伤在脖颈,足以令有心之人想入非非。若是让侯府的人知道她被一个贼人威胁染指,她的清白就危险了。
小翠应了声是,可出去之后还是忍不住训斥了车夫两句。
车夫见二奶奶不多追究,立马磕头谢恩。
小翠回到车上,忍不住又要哭:“好端端地遇上贼,丢钱不说还丢了药……真是一群天杀的浑蛋,奴婢要是醒着,非打死他们不可。”
顾清语轻咳叹息:“算了,那些人一看就是老手,幸好有惊无险,咱们都平安无事。再等等吧,等天亮了,城门就会开了。”
此刻的她,身心皆已疲惫至极。
小小的马车是她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
顾清语才侧身躺下,就见小翠拿萝卜给她枕着,还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奴婢以性命保证,绝对不会打瞌睡的,一心一意守着姑娘。”
顾清语恍恍惚惚,嗯了一声,很快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跟着,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见出嫁那天,父亲愤怒厌恶的巴掌,顾清欢轻蔑不屑的神情,那些熟悉又可恨的面孔,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最后崩裂成无数块碎片,折射出刺眼的白光,让她无法直视。
顾清语猛然惊醒,可奇怪的是,等她睁开双眼,炽烈的光仍在,反而更加明亮。
她眯起眼睛,本能地抬起手轻轻遮挡。然而,就在那指缝间,她瞥见了一个身影,瘦瘦高高。
车前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生辉,而周檀绍正站在这近在咫尺的光亮之中,身着一袭威风凛凛的锦衣黑袍,神色微冷,眼神复杂。
他看着顾清语恍惚苏醒的睡颜,原本略显苍白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顾清语,你倒是能屈能伸啊。”
顾清语反应片刻后,恍惚怔愣的神情变得犹如见鬼般震惊骇然:“二爷,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