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中人都退了下去,春枝才被苏启给唤了过来。
她知这些日子,自己的心思都用在了配药上,对这个伺候人的活不免懈怠,即便这般,苏启都没有追究,她心里早已经把此人归结到勉强算是个好人的行列。
这般想着,她便上前倒茶递到了苏启手边。
苏启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只道:“我有事问你。”
她遂站直身子道:“大人请问。”
苏启瞥了一眼旁边的凳子,只道:“坐下说。”
春枝有些不解的坐了下来。
随即便听得他出声道:“你应当就是顾昀弄丢了的那名侍妾吧?”
此人突然发问,倒叫春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面色微变,只抿了抿唇,随即只抬头望向苏启,心里却不知他如今问这些做什么。
虽不知晓他的身份,春枝也知晓他定然不是普通人,她的身份,她应当很早便知晓了才是。
“是。”春枝出声道,毕竟没有什么好不承认的,即便她不承认,便也能查出来。
苏启听到她承认,一瞬间,只觉心上涌上一阵酸涩之感,他强压住这莫名之感,只道:“那为何不想方设法逃回去?”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疑惑的地方,按理说她是顾昀的侍妾,被他捉了应当想尽办法的给顾昀送信让他来救她才是,毕竟京城中的传言他也听过不少,顾昀都可与公主和离,后宅中空置只留她一人,便可见对她的宠爱程度。
春枝沉默了许久,随即才缓缓的开口道:“我喜欢如今的生活,曾经的一切如今都已经不重要,我也不想再回去。”
此话一出,苏启的心便突然跳的快了起来,他望着她平静的眸光,只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快意,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你当真不愿再回去,只在我府中当个丫鬟?”
他的声音已经不似平日疏离,反而带着一种亲昵的意味。
“自然不是,”春枝望向他道:“大人,我只希望,若是有一日我想要离开,您能痛痛快快的放我离开。”
她这话便是与他划清了界限,苏启乃是帝王,性情中自然带着几分清高傲然之意,即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也不会让自己低声下气的讨好一个丫鬟,他只强装镇静道:“这是自然。”
反正如今已经知晓她不会再回到顾昀身边,这便已经足够,苏启并非是个贪心之人,况且如今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他只伸出手一把抓住春枝放在膝上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抓住道:“我与顾昀不同,还望你明白。”
春枝整个人都似愣住了一般,只觉得不知从何处突然劈了一道雷过来,把她整个人劈了个切切实实,被握住的手仿若火烤一般,让她半晌回不过身来。
她猛然站起了身,顺势挣脱开他的手,有些难堪道:“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便告退了。”
苏启掀眸看她,见她眸光低垂,竟不再看他一眼,心中便知晓她是被自己的唐突行径给吓到了。
任春枝如何也不会想到,曾经见面便要挖了她的眼睛,并且还踹了她几脚的男人如今竟然看上了她,以往她只以为他的捉弄不过是想要出一口气,可如今看来,或许那时便有迹可循。
这样她便也不好待在这里了,时间久了,不过是徒增尴尬,并且府中人看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对她也越来越恭敬,倒叫她越来越无所适从。
她也曾想过,或者比之顾昀,如今的大人的确是不错的选择,可整日进出府的人,与他房中的摆设,无一不昭示着他的身份定然是她望尘莫及的。
想起曾经被他踹过的那几脚,他当时一丝一毫都没有留情,虽如今已经不同往日,春枝心中还是坚信,一个真正尊重女子的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小主,
他虽未表露,但心中定是轻视女子无疑,身份地位不对等,即便是她真的跟了他也未必有如今快活。
这世道影响人,或许在他们心中觉得他们并无任何错处,但她心中有她独一无二的坚持。
她受现代的思想教育,自然不能接受这个时代的男人。
顾昀并没有给她过选择,总是用上威胁的手段逼她妥协,如今她十分感激自己能有选择的余地,若是让她自己来选,她只愿从此之后一人在这世上度过一生。
不依附于任何男人,只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女医。
“枝姐姐,你如今在想些什么,我都已经叫了你数声,硬是没有听见。”
旁边的小姑娘晃了晃她的身子,把她从思绪中晃醒过来。
抬起头,便瞥见了她身上穿着的一件新衣。
小姑娘见春枝看向她,只在春枝面前转了一圈笑道:“枝姐姐,好看吗?”
春枝正想夸赞一番,却见她把桌上的托盘拿到了床榻上,随即摸了摸托盘上月白色的衣衫道:“枝姐姐,你这件才是真的美,今日嬷嬷还刻意嘱咐过的,说这是鲛纱制成的衣裙,一件值一千金呢,主子爷可真是大方,你快穿来让我看看,说不定穿上在主子爷面前逛一圈,以后便再不用做丫鬟了。”
她的性情直率,出口的话并没有坏心,可春枝听在心中却仍旧觉得不是滋味。
她的手抚上托盘上的衣裙,布料虽好,却不适合她,若强行穿着不适合自己的衣衫,以后难受的,也只能是她自己。
她心中清明,面上只笑意淡了些,对身旁的小姑娘道:“这样的话,以后还是莫要再提,我有夫君,还有一个女儿,实在配不上大人这般金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