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正在马车中闭目,突听见车厢被敲响,停了片刻,外面便传来了十六的声音:“主子,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这烤鱼您好歹吃一点。”
被放到碟子上仍旧带着温热的两条烤鱼被十六递了进来。
顾昀睁开眼睛望了一眼,半晌才拿起筷子夹了一些送进了口中。
熟悉的腥气不再,只觉得口中的鱼肉十分松软,他不由的又伸手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味道的确十分好,待把鱼慢条斯理的吃完之后,他这才想起来问询鱼是从何处而来。
“这鱼是你烤的?”顾昀的声音从车厢中传来,十六便立即道:“这是夫人让属下端给主子的。”
听到此话,顾昀沉默了半晌,想着她竟然也会给他送吃的过来,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马车中出来,他用眸光去寻她的身影,只一眼便看见在火堆旁笑着与阮谨之说话的人,这一路来,阮枝因为嫌长发太过于碍事,便通通用簪子如同男子一样束了起来,刚才看此处水甚是清澈,她便找了处偏僻地方洗了个澡,如今头发还没干,只能任由头发披散在脑后。
她身上的衣裙此时换成了绿衣,白皙的面容映衬着火光,一双眼睛好似在发亮。
顾昀默然望了许久,才自黑暗中走了过去,一见到他,阮枝本来笑颜如花的面容顿时便嘘了声。
“殿下。”阮谨之躬身行礼,眸光落在顾昀沉默的面容上,试探的道:“发生了何事?”
迎上阮谨之的眸光,顾昀只道:“太子的人,应当已经快到了。”
阮谨之听到此,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他确实没有想到太子会来的这么快。
沉吟片刻,阮谨之才道:“殿下的意思是?”
“我们明日应当加快脚程,尽早赶到雪山。”
阮枝见他们二人面容凝重,只沉默的看着面前的火堆不发一言,他们提起太子,她便从袖中把那块手帕给拿了出来,自己失忆之前既然喜欢太子,那为何太子不愿意娶她,当真只是因为看不上她吗?可顾昀这样心高气傲的人,都知晓若是娶了她会带来的好处,她不相信太子不知。
她伸手给火堆中添柴,刚才拿手帕的动作顾昀却早已经尽收眼底。
夜里阮枝躺在马车上,翻来覆去却如何也睡不着,掀开车帘,竟见顾昀仍旧待在火堆旁一动不动。
见她过来他只道:“为何还不入睡?”
这样对她平和的语气还是第一次,阮枝只坐在地上道:“睡不着,王爷为何也没睡?”
他的眸光落于她身上,只半晌才从怀中丢给了她一个瓶子:“这月的解药。”
阮枝有些怀疑的望了他一眼,心想反正已经中了毒,他总不至于骗她,便把解药塞进了口中。
他冷笑一声道:“果真怕死。”
被这样奚落,阮枝看在刚才才得了解药的份上没有生气,只笑道:“我自然怕死,难道王爷不怕死,若是不怕死,想必也不会这样整日绸缪,满腹算计。”
被她这样一讥讽,顾昀只沉了脸,他阴沉的声音冷冷的吐出:“你知道什么?若是一个人,从小便失去的母亲,屡次遭人陷害,父亲也不在乎他,他想要活下去,自然应该去争去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最后只有一死。”
他的声音很平淡,阮枝听了之后却沉默了,这还是那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听到他吐露自己的身世。
她知晓,一些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柔软隐藏在了看不见的地方,他虽然是皇子,却也有七情六欲,怎么可能真的像白日里表现的那样不近人情,不过这样的人,突然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还是久久不能适应。
安慰的话涌到嘴边,却被她吞了下去,想来自己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他好歹还是个皇子,有那么多人追随他,可她,仅仅不过是嫁了个人,以后就很有可能与他一起丢了性命,这样一想,她觉得还是自己更可怜些。
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阮枝只不由道:“如今你能够掌管那么多的人,让他们都听你的命令,便已经很是厉害了,如今我与三哥的性命都系在你一人身上,只希望你以后能够顺利当上皇帝,这样我和三哥就可以离开京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他的眸光落于她的侧脸上:“你为何想要离开京城?”
阮枝只望他道:“京城有什么好,三哥口中的一些游历的趣事比京城有意思多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昀只转头说道:“若我失败了呢?你们要如何?”
他的眸光映衬着火光,让阮枝不由的移开了视线。
见他说的认真,阮枝只不由想了想,随即咽了咽口水道:“你要是当不了皇帝,我身为你的侧妃,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你一定要尽力,毕竟我还没有活够,并不想死。”
见她眼中惊恐怕死的模样,顾昀不由嗤笑一声。
阮枝脸突然羞红,似有些恼怒,只语气有些不好的道:“反正我希望三哥和我都好好的活着,世间百姓也能够好好的活着,若有一日王爷你真的当了皇帝,希望你能做一位为天下之人着想的明君。”
她站起身转身便上了马车,只一瞬,马车里的烛火便熄灭了,望着她消失的背影,顾昀只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燃起的火堆,他心想,她这么怕死,若真有那一日,他也定会放她一条出路的。
阮枝躺在马车中,许久之后才沉沉睡去,待夜半醒来时,竟发觉顾昀还坐在那里,眉头不由一皱,心想果真当皇帝的儿子也不容易,至少看起来似有无限心事,恐怕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她胡思乱想了一阵,随即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之后,马车已经行了许久,径自拿过盒中的簪子束好了头发,她只百无聊赖的拿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先是画了一个小人,随即又画了象征性的锦衣玉佩,便是顾昀,接着又画了个书生模样的三哥,画好之后,她只有些百无聊赖的想,若是自己以后离开,顾昀定然再也不会记起她,她若是把此画放在一个以后他能够发现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气他一气。
叼着笔杆,她只冥思苦想了一阵,随即主意打到了顾昀随身携带的荷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