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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人眼看不见的东西。

人过于依赖自己的五感,容易被自己的双眼所能见的“真实”所束缚。

丧失所谓的视力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视野反而打开了,变得能看见那些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存在于另一维度的事物。

寄生在人体里的血之诅咒朝她张开口器,像长满触手的软体生物攀附上她的手臂。但就像碰到烧得通红的铁板,它被金色的光芒所灼烧,触手痉挛着发出烧焦般的声音。

米凯拉的金针光芒大盛。密集的血蝇织成毒雾,恶毒地朝她扑来。还没触及到她的衣角,那些血蝇就被耀眼的金光净化涤荡,连一捧灰都没有剩下。

她将那个士兵体内残余的诅咒抽出来,如同捏碎一颗小小的、仍在努力挣扎的心脏,噗嗤一声,将那毒瘤在指尖捏爆。

“下一个。”

医疗翼里躺满了被诅咒寄生的士兵。那些身影大多已经肿成半个肉瘤的模样,若非此时昏迷不醒,估计就算躺在病床上也要挣扎着滚落下来,破口大骂着拒绝角人的医治。

梅瑟莫的士兵能为了圣战献上自己的性命。与其接受角人的治疗,还不如化成一滩血水。

她将寄生在人体里的诅咒扯出来,由米凯拉使用金针一一净化。

待所有瘟疫的传染源都被扼杀,她才抽回血淋淋的手臂,在最后一张床铺旁停了下来。

咔嚓一声,她意识海里传来一声微弱的裂响。

象征米凯拉神识的金色光点,表面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一丝裂缝渐渐扩大,从表面开始,如同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我不会感谢你。”

如同流沙,金色的光珠开始化作粉尘消散。

「……我知道。」

象征米凯拉神识的金光在黑暗中微弱闪烁。

“我也不会原谅你。”她说。

「……我知道。」

米凯拉的神识逐渐消融,金色的光点越来越小,越来越黯淡。

“我不会原谅你。”她停顿了一下,“但我也不了解你。”

“在彻底消失之前,稍微告诉一点我你的事吧。”

她对米凯拉说,告诉我一点关于你自己的事吧。

于是那逐渐消散的光尘,安静片刻后,用做梦一般朦胧的声音说:

「……我有一个妹妹。」

“……”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金色的光砂闪烁摇曳起来。

「玛莲妮亚……我的妹妹……」

他好像知道自己要消失了。

这不是一缕神识的消失,而是尚未舍弃一切的米凯拉的消失。

「玛莲妮亚……」那金色的光砂终于挣扎起来。

他好像喘了一大口气。

「她还在等我……她还在等我……」

「我的……」

「我的……」

如同长夜将尽时的烛火,那光点剧烈颤动了一下。

「我的妹妹……」

熄灭了。

她还等在原地,但米凯拉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他的神识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灰飞烟灭,散得彻底。

但她没有余力去关心米凯拉的命运,失明的那只眼球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几乎是在米凯拉神识消失的瞬间,真实之母留在她身上的印记就开始了反噬。

她踉跄着撑住床头柜,被血染湿的手掌没能撑住柜面。手掌忽然滑开,耳边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意识再次短暂清晰起来时,她已经蜷在地面上浑身发抖。

好烫。

她咬牙捂着眼球,世界在模糊的视野里天旋地转。

好烫。

眼球好像要融化了。

脑浆好像要融化了。

血管里的血液燃烧起来,皮肤和血肉好像要剥离骨头融化了。

「求我啊。」真实之母的声音慈祥无比,穿透剧烈的疼痛清晰地在耳内响起。

那无形之物裂开嘴巴,笑得欢欣雀跃。

「求我,我就让一切停下来。」

她狠狠咬住舌尖,在口腔内尝到了铁锈和盐的味道。

“……滚。”

嘶哑的话语落下的瞬间,疼痛忽然升级,她的视野血红一片。

「可是你明明很怕痛。」真实之母的声音不紧不慢。

「又怕痛,又怕黑,还怕逼仄的空间,胆小得不得了。」

它笑着说:「我最喜欢胆小的人了。」

它在她耳边低语:「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恐惧和疼痛的味道都特别美味。」

但她已经有些听不清它的声音了。被疼痛挤压得几乎没有空间思考的大脑,只剩下一个不断重复的念头,像锯着绳子的锉刀一样,反反复复磋磨着她脆弱的理智。

啊……好想把眼球挖出来。

好想把眼球挖出来。挖出来就不痛了。

不痛……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抓住她的手如同铁箍,她拼命挣扎起来。

那个人将她死死按在怀里,她的大脑好像停顿了一下。

她抓住他的衣服,在那一刻开口说:“……梅瑟莫?”

抱住她的手臂好像僵了一下。黑暗铺天盖地涌上来时,她近乎松了一口气,任意识被席卷而来的黑暗吞没。

……

有人抓着她的手。

有人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莱拉。」

他好像很冷,要贴着她的体温才能感到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