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总是在恐惧,你也早已明白原因不是吗?”
因为她很弱小。
这个世界上比她强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
她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成为神——”
但是——
“如果成为所谓的神,意味着要变成像你一样的存在——”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
她攥住玛莉卡的手腕,一把扯开祂的手。
“那我宁愿不要成神。”
扼着她下颌的力道松开了。
玛莉卡的嘴角似乎泛起了一丝细微的弧度,改变了那神像般完美的面具。但当她定睛望去时,金发的女神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面对她那大逆不道、近乎可以说是渎神的话语,玛莉卡的反应平静得诡异。
“还有呢?”
“还有……”她卡了一下了壳,“还有……”
在对方的注视下,无法言明的情绪在心中剧烈翻涌。
原本以为无法说出的话语,以令人惊讶的顺畅从她口中涌了出来。
“所谓的神明不过是指母的提线木偶,无上意志早在很久以前就抛弃了这个世界,双指都是骗子!”
话音落下,她怔了一下。
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能将这禁忌说出口,额头忽然传来轻微的触感。
“好了,你该回去了。”
金发的女神抬起手指,她仿佛立在悬崖边,身后就是无尽的深渊。
她最后的印象,是玛莉卡轻启嘴唇。
“去吧。”祂说,“回到你原本的时间。”
玛莉卡点着她的额头,用指尖轻轻一推,然后她就落了下去。
……
啪嗒一声,布置在地图上的棋子倒了下来。
幽影城会议厅的壁炉在身后熊熊燃烧,倒下的棋子咕噜噜地沿着桌沿滚落,梅瑟莫的视线追随着那动静,没有听见周围的人说了什么。
角人的反抗势力节节败退,众人士气高昂,热烈探讨着接下来该如何将敌人一网打尽,确保这场战役会成为角人永远的噩梦,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寂静笼罩下来,长桌周围的将领都看向自己的主君。红发的半神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下达裁决:“就这么办吧。”
黑骑士团的团长父子率先起身行礼,表示赞同,其他人也并无提出异议。
眼见会议就要结束,厚重的大门突然从外打开,负责传递消息的火焰骑士匆匆跑进来。当时没能当机立断地阻止对方的报告,成了萨赞日后回想起来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梅……梅瑟莫大人。”那名火焰骑士的表现很不对劲,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本来打算起身离开的人都坐了回去,以为对方传达的是要紧的军情。
“那个角人——”
离梅瑟莫最近的萨赞,察觉到主君的身影微微一僵。
“……她怎么了?”
“她没有气息了。”那名火焰骑士慌乱补充,“但没有伤口,没有刺杀的痕迹,也没有吞服毒药的迹象。”
那个身影跪了下去。
“是属下失职!”
长桌周围的人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一个角人而已,虽然死得莫名,时机也诡异,但总好过继续活着。
“也许是被传染了血疫。”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瘟疫有潜伏期。前几天还看起来好好的人,被忽然爆发的疫病夺走性命并不奇怪。
“赶紧在城外葬掉吧。”那些声音说,“让瘟疫再次传开就不好了。”
红发的半神坐在长桌尽头,一言不发。他身侧的带翼蛇似是有些不安,频频转头观察他的神情。
梅瑟莫没有什么反应。壁炉的火光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光影分明的界限。
周围的讨论声渐渐低下去。会议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见壁炉里火焰噼啪燃烧的脆响。
梅瑟莫语气平静,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
他说:“散会。”
众人忙不迭站起来,开始往门口移动。但红发的半神站起身时,高大的身影毫无预兆地踉跄了一下。
高背椅被带倒在地,梅瑟莫闷哼一声,抬手捂住右眼,弯下背脊剧烈颤抖的模样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梅瑟莫大人!”
但半神好像已经听不进其他人的声音。他单膝跪下来,所有感官都被体内的剧痛淹没,如同在陆地上溺水的人一般,连呼吸都充满破碎的痛苦。
他急促喘息着,血液沿着右眼的眼眶淌下来,眼眶周围的皮肤开始浮现出烧焦的痕迹。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疯狂蠕动,挣扎着要破皮而出。
“呃……呃啊啊啊啊!”
黑骑士团的团长父子动作一顿,面色骤变。
伴随着蛇类凄厉可怖的悲鸣,梅瑟莫的皮肤上浮现出了清晰可见的蛇鳞。
在众人面前,可悲又丑陋地蛇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