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财伯不愧是当过几十年大队干部的人,趁着回家吃早饭的档儿,就把下屋场、中屋场、上屋场这全浜子里今早上的损失全给统计出来了。
他还是披着那件蓝色的中山装,背着双手,手里面捏着一张从他孙子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一张纸和一支铅笔。
此刻他正站在院坝里的大木盆旁,满脸惊讶地看着那半盆子鱼。
见杨忠诚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质问他们家的几条狗今天早上干下的那些事儿,而是说,你还真的打到鱼了哩!
杨忠诚说打这几条鱼可不容易。
早上不到五点钟就出门了,一直跑到两河口,一路打上来,才弄了这么几条。
他刻意地把这个过程说得艰辛一点。
忠财伯说前两天他们家老大杨浩宁从乡上回来,还在念叨着想吃上一口咱这阴峪河的冷水鱼,说是葵花井镇子上这种鱼都卖到四五十块钱一斤了,但依然还是有价无货,一鱼难求!
忠诚伯惊讶地说卖这么贵谁吃得起呀?
忠财伯说自然有人吃得起!
不过买这些鱼的人,有几个舍得自己吃的?那都是要拿进城里送人办事儿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忠财伯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何不把这些鱼拿到镇子上去卖了,换了钱以后买上些新鲜猪肉和骨头来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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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对忠财伯说,哥,你等会儿回去时捞上两条,炖锅汤,尝尝鲜。
忠财伯说,行!但我不白要!
他从身后拿出那张纸。
曹家妹子都给你说过了吧?损失我已经给您统计好了,都在这上面。
咬死的一共是二十三只鸡,两只麻鸭。
另外还有几条狗被咬了,我看了一下,除了上屋场陈家妹子家的阿黄稍微严重一点外,其他的都没球大事。
糟蹋的那两条狗,一条是我家的花花,一条是龚家妹子家的小白。
我给她讲过了,这种事情不好算损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毕竟人家两条狗都是心甘情愿的!所以也都算球了!
现在就这二十三只鸡和两只麻鸭子。
按照华子他们下来收购的价格,这一只四五斤的鸡起码也得一百多块钱。
我给他们都讲过了,乡里乡亲的,又都是自家家门,就都按照一百元一只算球了,鸭子也这样算。
阿黄的伤嘛,估计十天半个月也会自己好,但是毕竟给人家造成了心理伤害。
以前它在咱们浜子里有多威风你是知道的。可我刚才看见它时,发现它现在都已经抑郁了,看见我都低眉顺目、低三下四的,怪可怜的。
咱就赔它一百块钱的精神损失费,你看行不行?
杨忠诚说,大哥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忠财伯瞪了他一眼说,不是我说了算,是市场行情说了算,你家城娃子带来的狗给别人家造成了损失,你照价赔偿应当应分嘛!
杨忠诚赶紧掏出烟来递上说,是!是!是!
忠财伯让杨忠诚找来一张纸,把他记在纸上的信息全部誊写了一遍后,才把这张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自己中山装的上口袋里。
“你都记清楚了吧?”他问道。
嗯!清清楚楚!
忠诚伯拿着纸愁眉苦脸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