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严中学所有任课老师及班主任的眼中,杨浩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
他们也把杨浩宇在学校里的一系列优良表现传递给了他的父母,又重新燃起了父母心中对他殷殷的希望。
而三姓寨里那些熟悉的人们,也捕风捉影地得到了杨浩宇在华严中学里的表现,便私下里经常对他们的孩子们说,要向杨浩宇学习。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杨浩宇正在经历他那个年龄段最为恐怖的事情以至于他后来的性格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很多年以后,杨浩宇在总结自己的前半生时,深深地懂得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深刻含义。
杨浩宇转学到华严中学那一年,已经十四岁了。
那是他长这么大来第一次走出三姓寨,更是第一次到庐陵县城。
在此前,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斑马线,不知道什么是红绿灯;没有坐过公交车;没有进过图书馆;也从来没有进过电影院;他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高的楼房,那么多的行人,那么多的汽车。
赵本山老师曾经在他的小品里说过“铁岭是个大城市”。
杨浩宇那时候也认为庐陵县是一个大城市。
虽然当时的庐陵县城只不过十多万人,还抵不过他现在在武汉居住的小区人口多,但十四岁的他觉得庐陵县城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一上街就会分不清东西南北而迷路。
山里的方向可以看山势河流的走向,而城市里却要分清东西南北。
不仅如此,他还遭遇到了更可怕的语言障碍。
那时候,普通话还没有全面普及,很多老师在讲课时,用的都还是各自的方言,这些方言几乎都是庐陵话。
别人听不懂他的三姓寨土话,而他也听不太懂庐陵县城里人说话。
虽然同属西南官话,但庐陵县城及县城周遭乡镇的人讲话属于西南官话鄂北片,调子上类似于中原官话,而三姓寨人讲的则是西南官话川黔片中的方言之一,重庆话。
庐陵话非常特殊。
儿化音、卷舌音、弹舌音处处都是,还有很多特殊的方言土语。
他们不仅会像四川人一样说老子、龟儿子、龟孙子、砍脑阔、胀衣禄、塞衣禄等这些土话,还有很多特殊的用语。
比方说,他们把欺骗叫“标”;不好的、次等的叫“波儿闷”;小气叫“扣扣掐掐”;算了叫“去球”;上面叫“高头”;污垢叫“狗甲”;赶紧的叫“连闷儿”;开始叫“家式”;坏了叫“尻了”;说人神志不清叫“弹里弹气”;青蛙叫“科玛”;小女孩叫“俩子”;小男孩儿叫“二娃子”;长得漂亮叫“光鼻子滑眼”;明天叫“门儿地”,后天叫“后儿地”;骂人叫“决人”,鸟叫“雀雀儿”讨人厌叫“勿搜人”;可怜叫“招业”;漂亮叫“板展”;哭叫“涩”……
这种庐陵人的专用方言还有好多好多。
那时候的城里人是瞧不起说土话的三姓寨人的,把他们称为山里人,甚至把他们说的话称之为“大山里的鸟叫。”
杨浩宇讲着四川语系的土话,穿着在山里依然流行而城里已淘汰了土啦吧唧的衣服,带着明显的、浓厚的山里人色彩。
那时,三姓寨人奉行的穿衣观念就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款式与搭配是不太在乎的,但看重料子,再有就是必须得干净。
破了的话,就找一块相同或者颜色相近的料子,缝上一个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