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政府都在川鄂古盐道的沿路设置过盐卡,常年驻扎数量不等的兵士官员,全天候地对沿路客商进行拦截,稽查私盐。
到了清末民初,这些关卡依然保留下一部分,由各地军阀掌管。
盐道狭窄不能通车,便有士兵骑着快马,隔三差五地就在稍微宽阔一点的盐道上风驰电掣地跑上一遭,追逐私盐贩子。
历朝历代都会有贪腐,加之这盐卡本就是一个肥差,都是花了不少代价才得来的位置,自然要在盐商们身上找回来。
因此,只要是银子给得到位,这些个盐卡都是可以畅通无阻的。
但是,这一次的稽查却不同以往。
那一年,有着几百年历史的郧阳府被废除,划归为第十一行政督察区。
而新上任的这位督察,却反常地执法严明。
他发誓要彻底解决鄂西北大山区贩卖私盐积案以及越来越严重的流寇匪患问题。
所以,各个关卡除了原有人员以外,还都增加了从武昌总督府派过来官兵,加大了稽查力度,而且把此作为一项长期工作来开展。
这样一来,若想过关且不受处罚,除非你能忍受那刮骨抽筋的盘剥,或者是直接让官兵将所贩之盐和随身携带的盐款全数罚没。
在这条盐道上活动的大的盐商们,都有着自己强大的后台和身后的背景,个个手眼通天,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让他们早早地就准确地判断了眼前的形势,见风使舵,及时收手了。
他们本来就底子厚,这种稽查就算是持续个三年五载,照样也不会缺吃少喝。
而像你高祖姥爷他们这种小户、散户,十天半个月不贩盐倒还能勉强坚持,但封禁时间一长,他们就只能是坐吃山空了。
于是,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顶风作案。
自然,就成了重点打击的对象和靶子了。
不断有盐贩子被抓住,送去了大牢甚至被执行了枪决吃了枪子。
小盐商们的生意暂时是难以为继了。
于是他们中间的一部分就地遣散,各自躲回老家,重又扛上锄头干回农民老行当,等待风声不再那么紧时再度出山。
有一部分人则干脆改了行,在神农架的各个集镇上因地制宜做起了山货皮毛等其他营生,暂且蛰伏了下来。
而你高祖姥爷他们几个本来都是流离失所的流民,在老家一寸土地都没有,除了背盐贩盐也不会干其他营生。
再者,他们也害怕就算是回到了老家,也会再次被那些军阀们抓走当了壮丁充了兵。
当贩盐生意做不下去的时候,他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去留两难。
不久,官府又开始对林区内的每一个外来人员进行详细的盘查,看他们有没有案底。
照这样下去,早晚都会查到你高祖姥爷他们几个头上来的。
你高祖姥爷他们几人终日里东躲西藏,和官兵玩猫和老鼠的游戏,惶惶不可终日。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躲到的神农架更深处的无人区去。
那里自古就是未曾开发的蛮荒之地,了无人烟,四处都是狼虫虎豹和恐怖的野人山魈。
就算是有着丰富经验的采药人和艺高人胆大的老猎手们,从来都不敢涉足那个区域。
那些从山外来的官兵们就更不敢进去了。
因此,神农架的腹地,在那时候就是生命的禁区,人类的禁地。
但你高祖姥爷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几番思索后,他好说歹说才说服手下那几个同样无家可归的盐背子,携带上那些年攒下的银两,备上一些干粮和日常用品,硬着头皮就向神农架更深处的生命禁区逃窜而去。
那时候的他们只希望能找个官兵无法寻见的地方落下脚,暂时躲藏起来。
但他们却没有办法找到准确的前行方向,只好是看到哪里的山大、哪里的林深、哪里没有人烟就往哪里走。
就那样,他们没日没夜地往了无人烟的神农架的生命禁区里窜了一个多月。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压根儿就没有路,你高祖姥爷他们就只能是沿着羚羊、麂子、野猪等野兽在林间淌出的兽道,穿梭在幽深的黑森林里……
跨过一道道深涧激流,翻过一匹匹陡峭高大的山梁,绕过无数刀削般陡峭的高耸崖壁……
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依然侥幸地活着。
那时候,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各种各样颜色艳丽的鸟儿在树尖歇息、在空中翱翔;随处可见的猴子、野兔、野猪、麂子、獐子等野兽在林子里猝不及防就会碰见;高高的山岗上,不时会传来震耳欲聋、令人毛骨悚然的虎啸狼嚎;腐烂的树洞里,几乎都住着酣睡的黑熊......
草丛里被惊跑的长着鲜红色鸡冠的大蛇,溪涧里长达几米、体型硕大肥嘟嘟行动迟缓“哇哇哇”叫唤的娃娃鱼,以及随处可见的一尺多长的毒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