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的发展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官家和太后,不仅没有站出来,反而默许了丁谓的奏议。
这突然的反转,令王曾格外的不适合。
纵观官家之前的态度,他一直以为官家是不喜欢丁谓的。
毕竟,士林的发言权依旧掌握在北方士人的手中,给官家授课的大臣,大多也是北方士人。
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吹耳旁风,但潜移默化的改变却是有的。
只是,官家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或者说,官家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
……
……
傍晚。
王相公府。
一想到朝廷又要兴大役,王曾就忍不住长吁短叹。
他有负王相(王旦)、寇相所托啊!
这些年,朝廷大大小小的征调,几乎就没怎么停过,如今,这一次修河,也不知会造成什么影响。
王曾并不迂腐,官场中的某些潜规则,他是心知肚明的。
历数前代,本朝官员的待遇绝对是最优握的。
然,欲壑难平,人的贪欲岂是那么点俸禄可以打发的。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把所有官员全砍了头,可能会有冤枉的,但隔一个砍一个,多半会有漏网之鱼。
洁身自好的,太少,太少!
尤其是长期担任地方官的选人,以及长期于衙前服役的胥吏,这些人的心剖开,多半都是黑的。
上升无望的人会做什么?
钱财,美色,取其一,或者两者兼而取之。
正因为了解,王曾才会忧心,这次大修河道,不知又要肥了多少人,又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罪。
出身底层的王曾,毫不怀疑这些人的胆子。
没有他们不敢贪的东西!
甚至,王曾有时也会想,倘若他考不中进士,或者说考得不是那么好,他能有今日的际遇吗?
泰山大人(李沆)会看中他吗?
若是没有泰山的提携和帮助,他又能不能坚守本心,出淤泥而不染?
王曾没有答桉。
论迹不论心,凭空臆想,没有意义。
况且,王曾也没有那种开天辟地的勇气,这群人的势力太大,他不敢,也不能轻举妄动。
退一步而言,即便真有决心,这些人都没了,朝廷的诏令,又该怎么实行?
他们趴在国家的身上吸血,这是真的。
可没了他们,政令不达,会面临什么?
政令不达,天下必乱!
宋朝开国不过六十余载,王曾虽然没有经历过五代时期,但他的父辈,他的老师,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
在师长的描述中,那个时代,它吃人不吐骨头。
底层百姓便如那野草一般,任人踩踏,朝不保夕,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人命如草芥,不外如此。
而这,也是王曾趋于保守的主要原因,国朝的弊端,他不是看不到,不是毫无察觉。
他只是想稳健一点。
眼下虽然不是政通人和,也不是盛世,但活在当下,总比活在乱世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