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早些年,自然也不是一个人。她也是有两个儿子的。
只是二十年前,天下大乱,苍流城虽安稳,但他两个儿子却不愿意守在这么一座城中过往后半生。
他们觉得,外面天下大乱,这说不得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机会。
于是,兄弟二人便相继出了苍流城。
也是十五年前,方桂最后一次收到了小儿子的来信。
信中说,她的大儿子已然死于战乱。她的小儿子倒是赚了钱,也在外面娶妻生子,只是见外面世道这么乱,便想回到苍流城。
只是自那以后十五年……
方桂也没有等到小儿子回来。
且多半再等下去,也是等不回来了。
说到这里,方桂又道:“过去,我们打理这宅子,官家给我们一些钱,用来讨生活不成问题。可当初官家没了,我那两个儿子出去,其实也是为了讨个生计……”
顿了顿她又道:“祖上交代下来要我把这宅子打理好。可如今老婆子生计实在难以维持,不得已才把这宅子开放……还请掌司恕罪。”
说到这里,老妇人眼中有泪流下。
这一间宅子也算见证了他们方家人几代兴,她的两个儿子小时也曾在这宅子中的月桂树下玩耍。
只是如今……
方家只剩下她最后一人了。
她过去等待多年儿子……
儿子的归来也遥遥无期。但好在方家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把这宅子真正的主人等来了,她方家就算绝后,她也算瞑目了。
只是想及过往的种种,她终究还是心中五味杂陈,不免伤感。
李月白听到这里,也是长叹一句道:“老人家,这宅子当年也是我为曾经一位故人买到。如今她已经不在了……若你要是不嫌弃,这宅子便送于你了。此外,我会让人送过一些金银过来,供老人家使用。”
宅子所在,是因为宅子里有故人住着,因此让你念旧怀念。
就如过去,洛樱住在这儿……
李月白便在青州一直有个念想,觉得自己在青州的家还在。
可洛樱都不在几百年了。
这宅子继续空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不如供人去居住,反倒比过去冷冷清清强上不少。
再者,方桂如今就孤身一人,她死后……
这宅子最终还是会又回到李月白手里。
方桂闻言回道:“我私自将宅子开放供人参观……掌司大人不责怪我便好!我还敢要什么金银报酬?”
“老人家,这是你应得的!你替我守这宅子这么多年,我为何要责怪你呢?”
李月白说道。
之后无论李月白怎样说,方桂就是不肯接受李月白给的金银,只说是拜托李月白去查查她两个儿子的消息。
但其实……
李月白和她又都是心知肚明,后者的两个儿子多半已是不在人世了。
只是人就是如此,要活着,总得要给自己一个念想。哪怕这个念想的最终答案,已然早就知晓,但只要不去说破,那这个念想就是一直在的。
李月白也没说说破,而是点头道:“此事……我会记下的。”
顿了顿她又道:“宅子……老人家就住着吧。还有,若遇到事情,你可来李公祠找我。”
后一句话,李月白故意说的很大声。
这些话也不单单就说给是方桂听的。而是说给她的那些街坊邻居听的。
方桂年纪已大,她又不肯接受李月白的半点馈赠,之后她必定还是要为生计发愁。
所以离开之际,李月白便故意说了那么一句。
果然李月白前脚身形消失。方桂身边一群邻居围了上来道:
“方阿婆!您以前说你这宅子数那位李掌司的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方阿婆,我今天做了红烧肉,您要是不嫌弃来我家一起吃个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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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阿婆!我呢有的是把子力气!您要是不嫌弃,我认你做我干娘如何?”
“方阿婆!我呢今天杀猪还剩了点猪头肉,就这么扔了也怪可惜的。不如我送你得了!”
李月白的金银方桂还很好拒绝,可面对街坊邻居的热情馈赠,方桂即便是拒绝起来,也显得有些废口舌,再者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全部拒绝,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最终,她只好都接受了下来。
……
解决了那旧宅子的问题,李月白便向李公祠而去。
正是在快要回到李公祠的时候。
在临近李公祠外围的一条街道上,几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正在玩耍。
几个孩子中,其中一个孩子身着华贵,却是同其他几个明显就是穷苦出身的孩子一起玩着和泥巴的游戏。
在李月白印象里,在过去旧京城的时候,一般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即便再怎么傻……都不会同穷人家的孩子玩耍在一起。
但这个孩子却是同其他几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华贵的衣服上也沾染满了泥渍。
当然,只是几个孩子玩泥巴……
自然没什么可看的。
真正吸引李月白目光的是那孩子说的话。
就见那孩子身边,有仆人过来将他拉到一旁道:“少爷,你可是陈家的人……怎么能同这些泥腿子一般的人一起玩耍呢?还有,你还把自身身上的贵重物品给了他们。”
仆人虽是奴仆身份,但或许是在其主家有一定身份,说向这位小主人的话,竟然带有许些责怪之意。
谁知那孩子却笑道:“贵重物品?与我而言不过是寻常之物。在你等眼中,当这寻常之物是宝!可在我眼中,寻常之物就是寻常之物 ,将其散于他人,换来友谊为我所用,这……不是更有价值?”
说着,那孩子对着身边一大群孩子,以一副指挥的姿态道:“拿泥巴打他!”
就见这群孩子俨然如同训练过的兵卒一般,抓起手中的泥巴砸向了那仆人。
后者被打的抱头鼠窜,只得无奈离开:“哎……庶出就是庶出!怎比得上嫡系乖巧!真是,朽木不可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