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刚刚升温过来,桃源镇上桃林才结了果子。但几日之前,来了一批流民为果腹,也不管果子成熟与否,却是把果子给强摘了个七七八八。
这使得桃源镇上众人今年便更无法酿酒了。
且陆陆续续还有流民过来。索性有一部分镇子上的居民走了。
前前后后下来……
桃源镇上原有的百姓便只剩下了原来的三成。
镇子上现在也就只剩下几十户人家。多的是空闲的房子,偶尔会有流民过来居住其中。
桃源镇上的百姓再去想赶走这些流民……
却是已无人敢轻易出头。毕竟现在镇子上的居民不比以前。不敢贸然去和那些流民争斗。
且剩下来的人,也都有无心再去进行这个镇子,更没了心思去酿酒,怕是再过不久也会离开这里。
现在还酿酒的还就只剩下张家为首的十几户人家。
可酿了酒……
又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
现在桃源镇离前面的战线越来越近。又有谁会刻意跑到桃源镇这里来买酒呢?
而又是一个月过去。
桃源镇上又有一部分人走了。
现在整个镇子上也就只剩十几户人家了。且随着战线的推进,桃源镇附近的百姓都都的差不多了。
流民也就渐渐少了。
也在这天。
天色尚且朦胧黑暗,远处东方还没有亮光,李月白所开药铺大门被人敲了开来。
见来敲门的却是镇子里的沐实。
他面露一丝苦涩道:“李姑娘,我也要走了。”
李月白注意到,此刻的街道上,那仅剩的十几户人家都已然出来。
似乎都是来为沐实送行的。
沐实笑了笑又道:“本来我是想直接走的。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知会大伙儿一声走比较好。”
“真要走吗?”
李月白又问。
她记得沐实的祖辈于桃源镇初建之时,别人还在农耕的时候,就已经在研究酿酒了。
可以说,桃源镇如今的酿酒之法,有一半都是沿袭了沐实祖辈的酿酒之法。
可以说,沐家人算是桃源镇元老级别的人。
如今……连沐家人都要走。
多少让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李月白思索少许时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符箓道:“带着这个吧……就当是保个平安。”
这镇子上的居民,过去大多都白送过她酒喝。
如今分别,她自是也会送他们一些小礼物。
她所送符箓名为安魂符,有安心凝神之用,也可当平安符使用,有延年益寿之用。
沐实苦笑一声收了下来。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拱手一拜这便要走。
身后张武开口道:“沐老哥……何必呢?你这一走,那你先前盘下的那几百亩桃林……”
“都是乡里乡亲,那些桃林结出的果,你们想要你们便摘了去用吧。话说回来……我也舍不得走啊!毕竟祖宗的基业在这儿!只是,我家中母亲已然八十的年纪!小孙儿又才刚刚一岁。如今没人来买我们的酒,我又要养活一家老小,实在入不敷出!”
沐实面露苦涩。
若没有这场战争,他们这一家子就是四世同堂。
可惜……
正如他所言,如今这世道,他拖家带口,再待在这儿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坏。
“乡亲们!珍重!”
沐实说完这一句,便和一家老小坐在驴车上赶着驴离开了。
“连这个吝啬鬼都走了啊!看来这个地方真是待不下去了!”
“明天……我们也走吧。”
“是啊!”
剩下的镇民们议论纷纷。
在他们的印象里,沐实虽然有桃林百多亩,可人可以算是相当小气。
平时有时候是宁可自己饿着,也不忘给桃林里施上肥料。
可如今连这吝啬鬼都抛下桃林走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留下呢?
人群里李月白注意到,也就只有张晨一言不发,而后他默默转身向着张家酒窖的地方去了。
就在第二天之后。
镇子里又有几户人家走了。
时间一直来到七月。
这个时候镇子山谷就只剩下张家一家子人,和李月白还没有离开。
而前方战线已然离这里只有不到几十里的距离。
估计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战线就会拉到这里。
现在的镇子上,相当的冷清。
李月白还记得,去年来这里的时候,镇子上到处飘着酒香。可今年也就只有走到张家附近才能闻到些酒香。
镇子上……
现在多的是空置的房屋。
有些房屋其实也就半年多没人居住,可却已然是给野狗野猫做了窝,院子里长满野草荒凉的很。
到了晚上,有风灌入这些破了窗户的房屋,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哭泣。
走在街道上便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和清冷。
像是过去十多天一样。
张武例行来给李月白送酒。
或者说,自沐实走后,张家每天都会给镇子上的人送上一壶酒。
小主,
镇子上,张家酿造的酒算是品质最优的。平时卖出的价钱也会比别人家高出一些。镇子上的人也都乐的喝张家的酒。
可如今……
张家主动送酒,到底也留不住让。
而对张家来说,他们也不指望只是这样就留住人。他们主动送酒,一是为了确定镇上的酒户走了没有。
二是即便有人要走,送上这酒,也算是行饯别之礼。
毕竟,桃源镇酿酒已有几百年的历史。
人逢喜事需要酒,丧事需要酒……送别自然也需要酒。
眼下,张武看到药铺开了门,见到一身青衣的李月白竟然还在,心中有些喜色的同时也有些意外。
整个镇子上。
真正算作外人的其实就是才来不到一年的李月白。
若是要走,许多人都觉得李月白必定会第一个就走。
可她如今……
却是依旧待在镇子上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