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冲着地面土渣石块的震度,可以推测出背后高速驶来的这部机械,显得既沉重又庞大。车斗与轴承摩擦所发出的戈音,犹如长啸的怪兽,这种声音极其罕见,肯定不是货卡。雨点扑打声与头顶滚雷在这种怪叫前黯然失色,耳边一下子变得沉寂下来。
俩人齐齐转身,相视一眼后,下意识地退往路旁土埂,双目凝视着道路尽头。时隔不久,一管高高昂起的120mm滑膛炮,出现在隆起的山脊背后,这只庞然大物逐渐现出了真身。
“艾布拉姆斯?”Dixie哪怕生活在浮华的现代都市中,平日里只看烹调节目和购物频道,但这个独特的扁平车头和沙漠迷彩涂装,太具有标识性,她立即辨别出这是什么。
A3聚集点佣兵在送她来集运站的途中,就曾提起过,女神峰下的谢里登已然报废,他们从其他收纳站重新调配了一辆M1A1,正在赶赴去女神峰脚下,大概抵达时间是下午。然而现在才上午九点,它已远远出现在地平线尽头,比预期足足早了五个小时。
在女播报以往的观念里,坦克都是爬行速度奇慢,且又笨拙的机械怪物。可这部M1A1开得比全地形车还快,眨眼间已上了公路。重坦上或趴或坐搭乘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大兵,身着BUD四色丛林迷彩,从外观看应该是佐治亚本地的州国民警卫队。当艾布拉姆斯越过两人身旁,兵士们瞧见身着性感皮装的金发美女Dixie,不由向她吹响口哨,挥舞双臂。
“等等,你们这是上哪?为什么?坦克干嘛提前开来了?”女播报撒开丫子,追着它边喊边跑:“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们怎能将炮口对准平民?快把车停下。”
“他们不是国民警卫队,”巨汉快步追来,一把擒住Dixie的胳臂,指着挥手的兵士们叫道:“你注意看他们PASGT头盔边侧的饰物,是不是与骁鸷的羽毛翎很相似?这些人听不懂你在喊什么,因为他们是自由宪兵下辖的分支红骷髅,从意大利过来的佣兵。”
“你居然敢骗我?你早就知道他们将重坦提前开来了,是不是?”Dixie一把甩开他的手,叫道:“既然战略重心已经转移,干嘛还要继续围攻女神峰?你给我个说法!”
“嗐!我确实不知为什么,这辆坦克哪怕开来也该先进集运站登记,可他们没有稍作停留。等着,我先去问问。”裘萨克抹了把臭汗,追着坦克飞奔,与车上的乘员打着手势。就这样跑出两百米,他这才停下返回,来到女播报面前一摊手,说:“你猜得没错,M1A1的目的地正是女神峰!他们是自由宪兵的人,我无权干涉,先跟我回去,咱们从长计议。”
“你刚才还摆出一副运筹帷幄,挥斥方遒的姿态,说得我几乎都信了,原来只想控制我!”
“这种状态只说明一点,那就是战略重心被调整了。咱们必须先回集运站,打电话了解最新简报,才能设法搞清原委。你身受重伤,不处理很快就会死,且又处在焦躁中,思维变得极度混乱,我有什么理由要害死心爱的女人呢?”巨汉也是方寸大乱,他茫然地解释着,见Dixie全然没有在听,便将身一拱,不管她乐不乐意,先将人强行扛回基站再说。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女播报狞笑着,借势窜上身,扬起两条大腿死命挟制住拳王粗壮脖颈,同时挥舞阴爪猛击对方脊椎。巨汉全无防备,吃着痛半跪在地,不住拍打叫着松一松,他不想伤到她。Dixie已拿捏住岂肯罢手,借势就地一滚,与他翻到了沟渠下。
“是我在伤害你好不好,别搞错了对象!自以为长得象头蛮牛就能为所欲为么?在我眼里你也是食粮啊!”女播报不愿过多纠缠,双腿松开后照着巨汉便是一顿猛踹,拳王的脑袋很快成了个血葫芦,她气愤地爬起身,追着坦克飞奔而去,沿途骂道:“臭流氓,现在死的又是谁?跟你去集运站我会被立即锁起来,然后扒光任你们淫乐,但你惹错人了!”
“你不符合审美!我喜欢的是像吕库古小姐那种清纯少女。想送死就去吧,老子没义务管你们这几个烂人的破事!”拳王挣扎着起身,当爬出沟渠时,女播报已成了公路尽头的一个黑点,显然已追不上了。他只得抹去嘴角血沫,脚步沉重地往回走,打算先回集运站釐清脉络,然后驱车上主峰下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受了那么多窝囊气,她异化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而且口吻中已将自己认同为老妖,照此下去的话将变得很糟。”巨汉扭了扭脖子,散步般走着,自言自语道:“她与我有什么关系?且品味那么差,心心念着那个渣男,我干嘛要委曲求全?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正这般边走边骂,他忽然停下脚步,不由自主转过身去,心头不免一凛。
“真是毫无天理,我究竟怎么了?”不论裘萨克怎么恼怒,一心想要忘却不快,但Dixie的身影始终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他忽然对这个残暴女人怦然心动起来,也被她的悲壮所感染。拳王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似乎对妖化的女流有着天然好感,试想一下,若没有见识吕库古小姐在阴蜮挥洒鲜血的那一幕,寻常生活中,她也只是一个邻家小妹般的存在。
“我真是个犯贱的蠢驴,每次被女妖揍骂,反倒觉得很享乐,真是天晓得,我怎会对她来了感觉?”巨汉掏出手机,一边拨打一边朝着来路快步而去。
穿行在豪雨下的Dixie,如一道紫色剑刃劈开水沫狂奔,很快回到起初窥探敌情的树冠下,只见那辆艾布拉姆斯熄火停在路边,搭乘的红骷髅们不见了踪影,许是一头扎进了林立的雨棚内休憩去了。比起十几分钟前,营盘显得更加沉寂,不仅没有徘徊四周的眼梢,就连蓬帐内的喧吵声也微弱了许多,四周静得可怕,群贼们似乎一下子都人间蒸发了。
撞见这一幕,她显得犹豫不决,莫非没将拳王打晕么?他许是起身后立即通知了黑帮。可真要如此,铁狼骑军应该上下动员,在公路上严阵以待才是,怎么反显得如此松懈?
“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Dixie撇了撇嘴,暗自叹道:“我给他们的印象,只是与傻妞潜入绑走破相小子罢了,人们甚至都没见过我这张脸,又怎会兴师动众呢?”
想着,她将长发挽起,覆上雨披带起风兜,开始朝前缓缓过去。醉蝶花已被移往他处,继续蛮勇无谋地冲击营盘显然失去了意义。那是否折转爬坡回贝巴因道场呢?坦克就停在路旁,从碉楼往下眺望一目了然,莉莉丝们理应都瞧见了。这么一来,自己瞎忙一场,实在叫人很不甘心。女播报这回吸取了聚集点教训,凝了凝神放亮罩子,先窥透雨棚内部,查找他们都躲藏在哪,然后偷袭人员稀少的棚子,逼迫他们交待出傻妞被关在何处。
“不过就算摸清位置,到时又该怎样闯关越隘去往他地呢?该死,我太马虎了,两部手机全在大汉手里,我只顾着跑却将它们忘得一干二净。”她就这般一路埋怨一路摸索,来到了蓬帐跟前,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正矗立在荒草地间,鼻孔喷着白气,那是锐将的坐骑。
自打来过女神峰后,她逐渐习惯了骑马,觉得比起黄斑羚灵便许多。马匹不限地形,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既不必考虑加油,也不用担心会吃罚单。到了目的地一拍屁股,它自己就会按原路回去,实在是佐治亚旅行的一大特色。不过这是下一步考虑的,现在得先忙正事。
群贼自娱自乐了大半夜也有些累了,再遭上这种坏天气,更没心情泡在雨下,此刻正三三两两躲在棚里坐等开饭。细数下来人缺了一些,似乎分出去忙活其他去了。倘若醉蝶花没被要挟下山,此刻倒是姐妹会突围的最佳时机。她就这般胡思乱想,来到了最后一排雨棚,忽然望见一条熟悉的身影,正形单影孤地坐在沙滩椅上,整理着自己的破包。
“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Dixie不动声色地撩开雨帘,猛然间出现在这个全无提防的家伙面前,一脚蹬在他腹部,然后骑将上去,死死掐住他脖子狞笑起来。破相小子本就心神不宁,时刻担心自己再遭掳掠,哪知又遇上这个煞星,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他竭力挣扎着,眼泪喷涌出来,叫道:“早知道我也跟着他们跑了,你干嘛总找我麻烦?我不想再被带上山!快松手,我喘不上气来了。”
“我只问一遍,若敢骗我,你脑袋就别想要了。”她略略松开阴爪,问:“她被关在哪?”
“她不在,小姐姐已经不在了。”男孩咽了口口水,避开女魔漆黑的双目,惊恐地应答,话音未落,便挨了个带血耳光,抽得半侧脸颊火辣辣地痛,瞬间耳朵失了聪。
“谁问你这个?我知道她被转移去了其他镇子,现在人关在何处?”
“她哪都没去,醉蝶花已经不在了,”男孩犹豫再三,忽然一把推开Dixie跳将起来,朝着棚外奔跑,失魂落魄地狂叫道:“你听不明白吗?小姐姐已经挂了!”
“She’sgone?”Dixie只觉晴空霹雳,当即傻楞在当场,男孩究竟说的是死了还是离开了?在这两小时里,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下山前还是好端端的,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死了?醉蝶花是被扣下的人质,匪帮不会肆意乱来,必是听命与门徒,为何要将她杀了?
“这不可能,男孩表达的,肯定是其他意思。”她爬起身,如一阵狂风追击而去。由于这家伙声嘶力竭的惊呼,引起了他人的注意,蟊贼们纷纷探头出来张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快步赶上破相小子,拧着他后衣领拽倒,借着落地雷的掩护,又重新拖回了蓬帐。
“把话说说清楚!她倒底怎么了?”远处的脚步声此起彼伏,Dixie全然不顾,反扭住破相小子的胳臂,喷了他一头一脸唾沫星子,逼问道:“你们究竟对她干了什么?”
“我不能说,你知道后一定会先杀了我泄愤,我还有五个弟弟要养,不能就这么死了。”男孩惊得面色煞白,身躯拼命挣扎,Dixie见软得不行便只能来硬的,死死拧住对方,要是再这般顾左右而言他,她会像残害药店老板般立即撕烂男孩。
“我交代还不行吗?你先松手。”破相小子腿根乱颤,老黄色小便喷薄而出,濡湿了Dixie整条胳臂。见挣不脱,他只得回答道:“我知道你是她亲姐,一定会来报仇的。醉蝶花是你们里唯一善待我的人,我怎会欺负她?瞧见那只狗笼没有?折断的发卡正是我偷偷给她逃生用的。可别人见她生得如花似玉,不由心生邪念,所以将她捆在桌上,打算肆意奸淫!”
两小时前,醉蝶花一被释出囚笼,立即让进屋的混子用铰链捆翻在铁桌之上。
“那么獍行小姐,既然这是你们做惯的勾当,不介意的话我就开始了。”某个文艺气质的混混解着皮带,望着她嬉笑,道:“你整天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与那帮邪教娘们待在一起诵经,就像关在修道院里般枯燥。趁着年轻你该多与男人们玩乐,咱们都是年轻人。”
“美人计不论何时何地,永不过时,我会带给你们一辈子的阴影,当每个人回忆起今天,第一反应绝不是亢奋,而将是终身恐惧。”女子心中默默滑过冷笑,等待着狂风暴雨骤降。
黑色皮装顺着几张粗糙的手,很快被剥下甩在地上,混子将她翻过身来,当望见她的全貌,不由失声惊叫起来。这是因为,浮现在众人眼前的,不是想象中凝脂细洁的娇躯,而是遍布着各种淤青、挫伤以及利刃刺穿的血口,这个女子不知挨了多少打,浑身伤痕累累。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这是谁干的?”混子盯着她左腹订书机收口的刺伤,双手一滑裤子掉落在地,不禁打了个寒战,自言自语:“这太恐怖了,伤成这样居然还没死,真晦气。”
“怎么了?窝囊废们,光看一眼就吓阳痿了?你们这些手上不生老茧的臭小子,还是回家当妈宝男吧,省得出门丢人现眼。”女子将大腿一叉,毫不避羞地迎着他们,笑道:“是不是觉得仗着人多,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将我放出笼是你们最大的失策!”
“滚开,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你不来我来!”一个肥猪般的人快步上前推开文艺混子,拧住女子马尾狠命砸向桌头,叫骂道:“遇车祸也不过如此,又有什么可炫耀的,哪怕缺胳臂断腿,老子也照样上你!真是气死人,不知自己什么处境吗?居然还敢公然挑衅。”
文艺混子记起不久前,这娘们全然不惧被人团团包围,与几十人揍成一片,并叫嚣着单打独斗的话,无人是她对手。是啊,据说獍行全是女杀手,没有把握她怎敢大放厥词?还是莫要招惹为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电影电视里就常有这种情节,转眼间给她寻得机会,局势瞬间逆转,到那时奸淫不成反肠破肚烂横尸在地,想后悔也已晚了。
正是这份迟疑,让他和诗人两个幸运避免了几十秒后的遭遇,俩人只感浑身战栗,便一头扎进雨幕,刚跨出三、五步,便听见适才那个胖子杀猪般的惨叫,紧跟着其他人的惊呼也随之响起。雨棚内发生了什么?手无寸铁的她哪怕再厉害,想要撂倒七、八个大男人,也必是一番拳来脚往,更何况她的手脚还被锁着。蓬帐内惨叫声不断,当一个试图爬出雨帘的家伙,被无形之力倒拖回去后,这间屋子变得阒寂无声,人似乎一下子死完了。
“这女的真有自己吹的那么厉害么?屋里有咱们那么多人啊。”文艺混子推了把破相小子,问:“你被她们绑走虐待过,这娘们又是怎么修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