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眼狐狸一听,果然停止了奔跑,她朝着四面八方狂呼,悲泣道:“宝贝,是我错了。过去我执着于追寻短发妞的下落,却从没考虑过你的感受,你才是其他时空线里真正的安娜,我到底都干了什么?最珍贵的始终在身边,却视而不见!回答妈妈,你到底在哪?”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这个世界太混乱了!”奥莱莉闻讯也放缓脚步,跟随紫眼狐狸一块盲目搜检,憋着笑挖苦道:“做妈的人,就该老老实实回家当家庭妇女,岂不更好?”
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划过康斯坦丁的嘴角,她抓住这个机会,趁势狂奔冲刺,扬起榔头的羊角一面,瞄准了稻草男孩的脖颈。哪知就在她扑近人头马三米之内,老妖忽然高昂怪头,一股马鬃虫洪流蓄谋已久,结结实实喷了她满头满脸,大长老方知中计,正在连番咒骂时,灼汁遇空气迅速发硬起泡,固化成尖锐芒刺,狠狠洞穿康斯坦丁前胸,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妈的,畜生公羊真是坏透了!幸亏这个邪恶的康斯坦丁贪得无厌,反倒替咱俩挡了一把!”勿忘我惊出浑身冷汗,她蹬了泅水之星屁股一脚,骂道:“你还不快去?难道指望我这个弱女子去当杀牛公司屠夫?你不是想回家交差吗?那这颗头就白送你了!”
人头马抛开这群喋喋不休的娘们,憋足最后一股狠劲跳飞而来,我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当见到药店老板就像颗桌球被撞开,只得撒开丫子夺路狂奔。稻草男孩先前受了那么多奚落,又被我使毒计炸成瘫痪,岂肯作罢?它哪怕死也必须拖着我下地狱。
站在图书馆中央的,以及还没爬身起来的一干人等,就这般看着两条身影,在自己身旁绕场飞窜,被惊到目瞪口呆。完全松弛下来的我,只感阵阵疲乏,想要重新凝起一股劲已不可能。才跑了没多久,就感觉脚踝阵阵剧痛,在这紧要关头,我居然抽筋了。说时迟那时快,长发被人头马扭住,它顺势将我拖翻在地,为提防有诈一把撕去奶罩,让我光溜溜的身子在其面前暴露无遗。人头马瞪着血红牛眼,高举刮刀往胸前刺来,打算掏肠挖心以泄心头之恨!
“等等,我知道自己嘴太损,被杀那是天经地义,可你当真不想活了吗?”我早已急得六神无主,忙用双臂格开往下直刺的凶器,叫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那样你不仅能够逃过别人的秋后算账,甚至还可籍此带罪立功混成军头。这个秘密,就是冠冕与仪仗铠甲的下落,由头至尾尘民抓捕杏子,不就为了撬开她的嘴知道拥有者藏身在哪么?可惜,这套东西早就被转移了,纵然你们找到赤红骷髅,翻箱倒柜也是枉然,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答案!”
“傻大个,你别冲动,先冷静下来,让她把话说完!这个该死的贱人,原来早已洞悉百花金坛的真实意图,居然装得象个懵懂少女,连我几乎都被她演技骗了!”康斯坦丁闻言,慌忙摇手高呼,道:“咱俩停战,立即生效,你可以继续活着,千万别头脑发热!”
人头马被这一惊一乍搞得彻底无语,它不知刀下求生的我,是如何获悉尘民们的最终目的。见阴谋得逞,我将傲胸一挺,趁热打铁道:“你们觉得搞一套镜元换心能从杏子嘴里挖到什么秘密?她是个连做梦都在撒谎的滑头,且个性十足宁可自戕也不会低头。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换心成功她也只是个局外人,又能提供什么重大线索呢?你我是老相识,虽谈不上有多投契,但在这群心怀鬼胎的人当中,我更信任你。凑耳上来,我只告诉你一人。”
稻草男孩将信将疑地把丑脸贴了上来,我暗中狠抓一把胯下沙砾,只待它靠得更近,便扬手撒将过去,趁老妖被迷花眼,以一记膝击再度重创它破碎的下颚,然后为自己迅速解围。在所有人看来,人头马已获得答案,不论康斯坦丁还是尘民,往后都会将矛头指向它。所以这家伙纵然逃脱存活下来,也会比当即死去更加痛苦,总之是彻底完蛋了。
多么完美的计划?我简直佩服起自己来,为了愈加把戏份做足,我故作羞涩地抱住前胸,双颊透出红晕,将又当又立的贱货情怀尽情演绎出来。而谁能想到,稻草男孩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当我正想故技重施时,这家伙忽然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狠狠咬住我咽喉,一对牛眼射出仇恨的火焰,不啻是在说,老子根本不想知道秘密,我要的就是你去死。
继剧烈的疼痛之后,我感触到猝死般的窒息,大脑缺氧双目开始发花昏沉,眼前的薄光被一扫而尽,终于陷入了黑暗混沌之中。我太天真了,这招或许对其他公羊起效,但想拿捏稻草男孩,实在是过于自信。
过去在吕库古阴宅时,天竺菊反感他嘴里一股怪味,说过许多刻薄难听的话,并让他在自己圈子里找女友,少来打自己的主意。而畜生公羊却说,哪怕身边挤满天仙美女,他也不会动心,只因与天竺菊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已深深爱上了她。在那之后的几天历险中,稻草男孩以实际行动验证了这一切。这家伙的本性,是个忠贞初恋近乎迂腐的一根筋。
我败了,我真以为靠着天姿国色的容颜,就能蛊惑天下所有男人,结果却败给了这个冥顽不化的混蛋,不知是该歌颂还是该诅咒它的这种古板脾性。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声,以及脖颈间血污和汗珠轻轻滴落的声响,不知为何我竟然仍活着。伸手摸了摸脸颊,脑袋还在,没被人头马一口咬断,这之中发生过什么?此刻又是什么状况?
我全然不愿回忆,只想待在这个湿濡的环境中长卧不起,几天来夜不成寐让我全身虚脱,实在太奢求能有一场充足的睡眠。不过,耳畔不断掠过阵阵嘶哑的低吟,似乎是某人正在向我求救,久而久之这种杂音越聚越多,我只得撑起疲乏的身躯,睁开了双目。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我是怎么跑来这里的?”
眼前的一切如幻似影,不再是空气中透着焦味的图书馆,而是遍生青苔的阴沟,夹杂在两堵水门汀破墙间。尽管不情愿,我仍旧开始回忆,脑海中划过各种片影,有从未见过的怪叫,还有乱窜的人们。似乎出现过一条迅如闪电的黑影。稻草男孩不知何故断成了两截,我被一股强劲马鬃虫洪流推挤了出去。无数凌乱的画面构筑不起完整经过,总之,我得幸于另一场意外,这才勉强保住一条小命。
头重脚轻地朝前走出十几米,视线被脚下一只闪着光亮的物件所吸引,俯身捡起去看,这却是怪了,怎么我的手机会掉在这个未知之境?细细整理之下我方才记起,人头马刚冲下地窖时,天竺菊将手机抛给了紫眼狐狸,而后在找寻墙缝的途中,她问我要了这台手机,并说想打给勿忘我。所以在整场逃命中,我的手机一直被她拿着。
“难道说,康斯坦丁并没因为夺头想抢得先机,故意在撒谎,而是真真切切听见了天竺菊的呢喃?这怎么可能呢?”狭道内被冲进阵阵腥臊阴风,将远处断断续续的低再度带到耳旁,那的确是人发出的求救,或许紫发妞依旧是黄金之骰,命中注定不会凄惨死去。
我不禁亢奋起来,拖着破碎的双腿,循着声源蹒跚而去,当转出这条陋巷,一个不亚于图书馆大小的池子矗立在朦胧水汽中,那里挂着一条倒悬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频率在挣扎,它是具活物!我不知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相距那么远很难辨识,只能采取中规中矩的谨慎态度,逐步向它靠近,当拨开迷雾,瞬间大失所望,同时又有些惊喜。
这的确是个人,但并不是紫发妞,而是失踪已有几分钟的眼镜。他的一条腿被带刺铁丝缠住,正挂在某片露出钢筋水泥块的大窟窿下,而距离头部三寸之处,是座沾着鲜血的水泥墩子。如果没料错,这倒霉蛋果然是去追猫,无意间踩到钢丝堆滑落一口暂未发现的破洞中,因剧烈冲撞磕破脑袋,由此陷入了昏厥。当清醒后远远听见我的咳嗽声,这才呼叫救命,所以被吊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就当是个教训吧,看你往后还敢乱闯乱撞,充满好奇心是要付出代价的,懂了吗?”我长吁一口气,数落了他几句,就打算上前解绑。这时我方才瞧见自己浑身赤裸,不仅又羞又恼,道:“真是活见鬼了,又白白便宜了你这个好色之徒,不准偷看,把眼睛闭上。”
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忽然注意到他脸上也缠着铁丝,不是一条而是层层叠叠,简直聚拢成了个铁面罩,更瘆人的是,无数钢刺正对着他惊恐的双目,倘若我粗手笨脚,拆解不小心很容易割破瞳孔。没想到人倒霉还能如此有创意,这种摔落深坑的尴尬,我还是首次见到。
“既然我能以此讥笑眼镜,怎会分不清那并不是意外,或者说,更象是个陷阱呢?”我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自心头窜起,身子已开始不受控后退。药店老板说过,眼镜是被冰虫趁乱拖走了,那么此刻在这片水池周遭,除了他外,另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在我刚隐没水汽深处,就瞧见一条黑影飞也似窜到眼镜面前,这东西全然不拿他当人,像练拳打沙包般一顿凶狠踹踢。一个有些稚气的嗓音响起,她果然是露西,看来布雷德利没在故弄玄虚,眼镜是个诱饵,被吊在这里勾引猎物!
“这个没用的老马,该怎么说你好呢?打不过我尚在情理之中,可你也不至于弱得被一个高中女生揍成猪头吧?你干嘛不反击?你干嘛不逃跑?就因为她的胸很大,让你看得移不动脚步吗?”我躲在菌菇堆里低声暗骂,怒其不幸又哀其不振。天竺菊形容他福分很薄,只要出事他必然头一个死,现在看来是事实。只不过,我越侧耳去听露西谩骂,却越感到奇怪。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鬼,放着那么多莉莉丝不理,干嘛总纠缠我不放?难道我好欺负?反正顶多就是一死,我豁出去了,我跟你拼了,看看现在谁才是贱人?”番茄站在眼镜前,越骂越生气,她捡起数段带刺铁丝拧成一股绳,往眼镜脖颈套去,打算狠狠勒死他。
“奇怪?这两人的立场怎么倒过来了?眼镜始终跟在我边上,何时骚扰过她?”粗暴的唾骂听得人满头雾水,我瞬间釐不清这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待在现实中。随着番茄不断的暴力输出,眼镜的呼声越来越微弱,我知道再不出手,他可能真要驾鹤西去了。
“住手!你这恶毒的贱货,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看我揍不死你!”伴随一声爆喝,我猛地从水汽袅绕中窜出,高高凌空跃起,打算将露西扑翻,左右开弓给她一顿胖揍,也好叫此女知道山外有山。
启料,这傻妞就像活见了鬼,惊得浑身哆嗦,连忙松开钢索,抱着脑袋鼠窜奔逃,同时开始一味讨饶,她哭号道:“我又中计了,怎么可能逮得住呢?这就是个陷阱。你这只恶鬼,干嘛死命追我?我究竟对你干过什么,非要纠缠不清?你干脆点杀了我吧!”
“诶?你到底在讲什么吖?我是醉蝶花,莫非你疯了?我知道你笨,但也不至于笨到连人都分不清!给我站住,把话说清再打不迟!”无数谜团堆积心头,我发一声喊,使足全力将傻妞扑翻,抱着她脸庞喝道:“你被鬼迷了心窍了吧,这是怎么回事?天竺菊人在哪?”
番茄一边猛力挣扎,一边嚎哭不止,吵得人头脑发胀,根本无法正常问询。恰在此时,她突然收住声,眼中掠过一丝杀意,狞笑起来:“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再杀你一遍!这是你的错,都是你逼我的!”
我大叫一声不好,同时感觉阵阵剧痛,低头去看,这个番茄擎着一把来历不明的餐叉,死命捅进我的腹部,用力之猛以至于深没过柄,叉子尖刺钩住了肚肠,露西非但没见好就收,反而往上一挑,痛得叫人几乎背过气去。见我松开了手,她取下盘在大腿上的钢丝,死死勒紧我的脖子,又扬起膝盖抵住后背,冲这架势,看来是非取我性命不可。
“你这该死的,立即松手!”我知道再不拼命,就将死于她手,便狠狠揪住她长发,然后双腿蹬破墙,与之一起滚翻进了浑浊恶臭的池水之中,再度昏死过去。
朦胧中有人在摇我,同时不断有水珠滴在脸上,一个充满稚气的声音跃入耳中。
“姐姐,我知道你会来,你还是爱我的,不会冷漠看着我去死,太好了。”说话人依旧是露西,只不过她换了套嘴脸,挂着殷切盼望的激动,一把抱住我的脸,伏在胸前抽泣起来:“我并不愿走到这一步,你千万别误会。一路找我你肯定吃了许多苦,这身伤是哪来的?”
“你打的,给我滚远些,你这个疯子!”我愤恨地将她推开,怒骂道:“你到底什么毛病?一会儿持叉行凶一会儿又扮成弱鸡,我受够了!你给我起来,咱们继续再战!”
番茄眨巴着大眼,无比困惑地看着我,似乎一丝一毫也记不起适才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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