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在低头吃饭的劳德诺脸上一闪而逝。
“师父,师娘!”
“我们也要死守华山!”
华山弟子慌忙喊道,岳灵珊跑到了爹娘身边,眼中挂着泪珠,说什么也不愿弃他们而去。
衡山弟子颇有感触。
嵩山派的真面目他们见多了,衡山若无大师兄,在嵩山派的逼迫下早晚也会是这个样子。
程明义向大年等人都把目光投在赵荣身上。
用常人角度去思考,此时华山夫妇不及全盛时一半功力,玉女峰上的力量确实难以抗衡嵩山派的人。
死守华山,结局可想而知。
但是
衡山门人却清楚自家小掌门的厉害,再加上此时还在吃喝的不戒和尚,他们倒是不担心。
偏殿内,宁女侠安抚他们几声。
最坏的情况她已经说出来了,没必要继续在这上面拖延。
令狐冲满脸悲苦,心下凄然无比。
忽然,他转脸看向赵荣,心中一震,想到:
“东方不败威震江湖,是那样厉害,在延津梅林杀人不用第二招,赵师弟可是南方不败”
“是了,是了”
“他们都是不败,赵师弟又能差多少。”
他心中嘀咕,自然知晓南方不败不可能与东方不败一样强,却又是自我麻醉,希望这是真的。
于是开口问道:
“若今日正气堂的人都杀上来,咱们有几成把握能敌得过。”
宁中则冷静分析:
“你师父在全盛时期,自然不怕封不平,此时对上无疑要吃亏。我当下勉强能应对丛不弃,久战也是难以支撑。”
“嵩山这三位太保各都厉害无比,泰山派还有三名高手。”
“按照左冷禅的做事性格,恐怕还不止这些人。”
令狐冲转而望向赵荣。
他还没开口,又喝了一大口酒的不戒和尚看向岳不群与宁中则。
忽然霸气发声:“莫慌,我保你们无恙。”
“多出的泰山、嵩山派六个撮鸟,全由我来应对。”
他口气极大,竟夸下海口,要以一敌六。
众人皆惊。
复听他补上一句,“赵少侠帮我掠阵便是。”
“他们今夜若上来,我便战个痛快。”
他形如铁塔,说话间哈哈大笑,又满饮一碗酒,给人巨大底气。
令狐冲见他如此豪爽,若非情形不对,定要与他痛饮几杯。
岳不群与宁中则不知大和尚深浅,又自觉与他毫无交集,当下带着敬意道:
“大师,我夫妻二人承你的情,心中万分感激,但大师与我华山派无甚瓜葛,怎好叫你拼命援手。”
“欸~!”
不戒和尚摆了摆衣袖,不着痕迹的看了岳灵珊一眼。
瞧见她挂着泪珠,红了眼眶,登时想起自家女儿。
于是指着桌上的酒菜。
他说话直白:
“我去你们的厨房看了,没甚么酒肉。你们已拿出最好的东西款待我,大和尚承了这份情,帮忙打杀又如何。”
“赵少侠,大和尚可有说错话?”
赵荣拿起酒碗,与他碰了一杯。
“一丝一毫也没错。”
“大师满身慧根,若能度化那些恶人,真真是他们的福气。”
“魔教贼人来袭,我定要帮大师好好掠阵。”
“好!”
不戒和尚道了一声好,他兴头上来,胡乱念道:
“生平不识赵少侠,便做和尚也枉然。来来来,大和尚再与你干一杯。”
二人碰了一杯酒,要将华山之事一管到底。
岳不群瞧着二人,心中自然有股暖意。
宁中则给他倒酒,一旁的令狐冲也跟上,五人同干一杯。
不远处的劳德诺微微眯着眼睛。
‘吃吧,喝吧,今晚过后你们就没机会了’
用过饭后,华山夫妇便回到安静的房间盘膝打坐。
不戒大师打着鼾声睡在屋檐下的竹椅上,那张躺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随时都会不堪重负。
赵荣不敢大意,暂不叙旧,也打坐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朝令狐冲打听这段日子的修炼情况。
云霞铅红,雾腾风起。
两位大师兄与两位小师妹坐在距离正气堂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
“自从庐州归来,我主动到思过崖反思,师父师娘也准许了,”令狐冲道,“剑法内功,我都没有懈怠。”
“就是酒没有戒掉。”
“不过,师父师娘见我练功刻苦,也就少提我喝酒之事。”
赵荣点头,顺势问道:
“思过崖在何处?”
岳灵珊朝崎岖的山道上一指:“一直往前走,距这边的正气堂有十一里。”
赵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远山青葱,渺渺山烟,峰披霞彩,各露峥嵘。
不失为一处胜景。
他想到许多,微微看呆。
曲非烟在一旁问:“荣哥,你对令狐师兄练剑之所很好奇吗?”
赵荣微微点头。
“不知这思过崖可是禁地?”
令狐冲点头:“确实是本门禁地,一般只有面壁思过的弟子会被罚到那边。”
说到这里,岳灵珊露出一些笑容:“大师哥却是常客。”
曲非烟不由道:“既是禁地,外人自是不能进的。”
令狐冲摆了摆手,“没甚么的,思过崖上也没什么秘密,若能活着渡过此关,我带你们上去瞧瞧。”
“再往前还有一处瀑布,下方有个水潭,有鱼有虾,我与师妹常在那边练剑。”
赵荣笑着点头,当然不会拒绝。
“令狐兄,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
“嗯?”
曲非烟、岳灵珊与令狐冲都望向他。
赵荣不卖关子:“仲夏呀。”
令狐冲道:“仲夏有什么奇特?”
曲非烟却反应过来了:“荣哥,你想说.”
“华山上的萤火虫?”
“是啊,”赵荣笑道,“听说仲夏夜的萤火虫最是活跃,若是风平浪静,我也想去捉捉看。”
衡山小师妹双目闪着期待:“荣哥,给我捉两只。”
“好。”赵荣笑着回应。
令狐冲想着前路难测,不由触景生情:
“小师妹,若我们能活下来,我便再给你捉上几万只萤火虫也不算甚么。”
华山小师妹俏脸一红,伸手拍了他一下,“大师哥,你说什么胡话呢”
……
夕阳快要落山。
衡山派这边在厨房‘帮忙’的程明义与李未锦被劳德诺支开,华山二师兄轻松进入厨房。
“二师兄~!”
厨房里面的人见了劳德诺,立马打招呼。
劳德诺点了点头,问道:
“晚上的汤做好了吗?”
“差不多了。”
那弟子指着大锅道:“羊骨汤还在熬,马上成奶白色。”
劳德诺凑近一看,用汤勺搅动几圈,
“火不够,再添些柴火。”
厨房内的华山弟子微有疑惑,但也没反驳。
“好。”
他应了一声,便朝灶台后方跑去。
劳德诺脸上露出诡笑,华山派的人岂会怀疑他。
四下一瞧,没人注意,立刻从兜中掏出一包佐料。
今天收到了陆师叔眼神提醒,这包料子下去,足够华山上的人喝一壶。
晚间死斗,一个个都要变成软脚虾!
劳德诺正得意,忽然间
一道冷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德诺。”
只这二字,便让劳德诺脊梁骨都在发寒。
捏着那包佐料,他转过脸来,瞧见了书生打扮的岳不群,以及他那没有感情的面孔。
劳德诺僵硬一笑,“师师父。”
“我来看看师弟的羊骨汤有没有煮好。”
岳不群道:“我不是叫你去山边峰崖那边巡查吗,你怎么叫衡山的两位师侄去了?”
“来,与我到偏殿来。”
岳不群的话很平淡,但有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并且
他的一双眼睛盯在劳德诺身上,叫他只能死死攥着那包佐料,做不出任何小动作。
劳德诺就这样被盯着来到偏殿。
他发现.
这里已经站满了人。
一些人疑惑,一些人带着难以置信,一些人则是愤怒.
劳德诺望向宁中则,除了一丝失望之外,只有满脸霜寒。
宁女侠道:“德诺,你上华山多年,虽然拜师不久,但我们可曾亏待过你?”
“之前你师父察觉到你不对,从庐州回来后告诉我,我是如何也不愿相信的。”
“又想着你若能悔悟,我们也会给你机会。”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左冷禅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偏殿内众弟子更惊,但他们都被岳掌门下了命令,此时不得说话。
“砰~!”
宁女侠一拍桌子,满脸失望:
“你一晚上也等不得了,不想看到我们死在那些恶人手上,此刻便要下毒害死我们是吗?!”
劳德诺闻言,眼中滚下两行泪珠。
“咚”的一声,双膝跪地。
他不作辩解,只是喊道:“师父师娘,我也是被逼无奈!”
“我一家亲眷都在嵩山,若是不听左冷禅的话,他们尽数要被杀死。”
“师父师娘~!”
“弟子对不起您二老,对不起众位同门,我甘愿领死!”
劳德诺痛哭流涕,一直拿头朝地面撞去。
他磕得鲜血直流,满脸血泪。
众人瞧他这副样子,不像作假,此时下毒未成,便隐隐生出恻隐之心来。
这是华山派家事,赵荣随着衡山弟子站在稍远位置。
他知道劳德诺在演戏。
此人分明是左冷禅的三徒弟。
坐在殿内的宁中则微微皱眉,拳头攥得紧紧的,一时间难以决断。
岳不群将自己腰上的长剑拔出,轻轻一甩,扎在劳德诺面前。
“既然你甘愿死,那便自我了断吧。”
不远处的岳灵珊、陆大有、高根明等人欲言又止。
“是!”
劳德诺抓起了岳不群的长剑,横剑在面前,就要自刎。
华山弟子又聚拢了一些。
忽然!
劳德诺剑光一动,乘着岳不群手中无剑、宁中则心神犹豫的空挡,一剑朝岳灵珊方向刺去!
这一剑甚急,岳灵珊吓了一跳。
令狐冲已经拔剑出鞘,挡在岳灵珊身前,接住了这一招迭翠浮青!
“嵩山剑法!”
他怒喝一声,仗剑追去。
劳德诺一击不成,其余弟子已经拔剑,他驾驭轻功,急朝门口掠去。
一个大和尚飞扑上来,水磨禅杖一挡,瞬间打得劳德诺全身踉跄。
赵荣飞身而上,一脚将他踢向华山弟子人群。
只听“哧”的一声!
一柄长剑从劳德诺背后穿入,自胸前穿出。
劳德诺回过头来.
瞧见了陆大有惊慌失措的面孔。
劳德诺咒骂一声,“你们杀我,自.自己也要死~!”
话罢,极为不甘的倒在地上。
令狐冲将岳掌门的长剑奉还,见他师父摊开手掌,露出一块石子。
“若他真是有心悔改,拔剑自尽。”
“我自然将他救下,废他武功,放他一条性命。但他冥顽不灵,活该有此下场。”
众人闻言,也都释怀了。
令狐冲道:“劳德诺会嵩山剑法,绝不是被威胁那般简单。”
宁中则心中寒凉,看向嵩山方向:
“他上山多年,可见左冷禅早就盯上我们华山派了,当真是苦心孤诣啊。”
偏殿的人没有散去。
劳德诺被拖下去后不久,众人又商议一阵如何应敌。
跟着,大家聚在一起用饭。
喝了几碗羊骨汤,又大口吃饭、吃菜、吃肉!
想到接下来的凶险,众人已经将这顿饭当成了“最后的晚餐”。
……
日沉月升。
一大队黑衣人顺着华山玉女峰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