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夜游神!(9.170k)
“嗒、嗒、嗒”
鲜红血滴模糊倒映在赵荣眼底,“福威镖局”青旗半染猩红,血如珍珠微斜西风,脆碎在石坛中竖着的艾叶青石上。
嘿的一声,镖局趟子手使劲泼出大半木桶水冲刷石坛血污。
“驾~!”
一队快马奔过青石板路来到福威镖局门口。
“钱镖头、郑镖头、张镖头你们回来啦!”
门口的趟子手大喜。
朱漆大门中快步冲出几名镖头与他们招呼,“信才传出去不久几位兄弟怎么来得这样快?”
“欸!”
门口扶着刀的大汉抱拳道:“哪还用等什么消息,我们在庐州府听到那些居心叵测的谣言便知总镖头有难,一路跑死了四匹马,终于赶回福州。”
“好!”冲出来的镖头兴奋道:“赣地的六位镖头比你们稍快几步,正所谓一把筷子折不断,大家聚在一起看那些宵小还能玩什么把戏。”
“正是此理。”
大门口的总局镖头将分局兄弟朝里请,又向门口的镖师叮嘱:
“兄弟们招子放亮一些。”
“是!”
镖局门口的对话声全落在赵荣耳中,他下马牵着缰绳略微靠近镖局大门,就瞧见门内早已摆开阵势。
进门处有两排长凳,分坐十几名劲装结束的汉子,手拿长刀阔斧散发英悍之气。
这些都是在江湖闯荡多年的镖师,即使硬本事不如江湖高手,狠劲拼劲却也不差。
把守门口的趟子手面露警惕,他瞧见一名黑衣少年牵马径直往前显然是冲镖局来的。
想起这几日镖局中发生的事正欲上前喝止,忽然马蹄嘚嘚声急促响起!
打青石板路东边冲来三骑,从赵荣身旁抢过还在狂奔。
“站住!”
门口几名趟子手异口同声,听见急促“聿聿”之声。
这三人马上功夫好生了得,勒得马嘶高抬前足,双脚稳稳踏在黄铜脚蹬上身体纹丝不动。
若是再往前冲撞两步,这马一蹄子下去准要踏在趟子手的胸口上。
见他们如此冒犯镖局内直接冲出数名镖师。
“你们是什么人?”
此时语气已经相当不善。
“哈哈哈,叨扰了!”
最前方的驴脸男人攥着缰绳,在马上俯视镖局门口一干人等:“在下是从中原来的朋友,今日特来此拜会林总镖头。”
“见谅,我家总镖头近段日子都不见客。”
驴脸男人哂笑:“难道林总镖头是在等岳丈来福州?”
“金刀王元霸在洛阳算一号人物,可福州已龙盘虎踞,他王元霸到此也只能低头做人。”
“伱现在带话给林总镖头就说我能救林家上下。”
门口的镖师们却无动于衷,因为这种话实在听得太多了。
要么就是什么故人,要么就口气极大救这救那,要么就出口威胁直接索要剑谱。
形形色色、各种口吻,实在屡见不鲜。
之前迎过一些人入门,好生招待。
没想到他们日间入镖局摸清门路,晚上就来翻箱倒柜,还有人扛锄带铲恨不得把菜地挖穿。
“总镖头身体有恙,恕不见客。”
领头的镖师摊手朝外一伸:“阁下请便。”
驴脸男人双目涌现阴鸷之色,脸上经络一跳恨不得马上拔刀。
他身后两人朝四周打量,轻轻咳嗽一声。
驴脸男人这才压住火气:“你转告林总镖头一声,就说明日我们还会再来。”
三人来得急走得也急。
“今日第几批了?”
“第十二批了。”
“不”
那镖师皱眉看着漫步走来的黑衣少年,“应该是第十三批。”
赵荣一朝镖局大门靠近,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有诸多目光盯来,难怪方才那三人不敢动手。
“这位公子也是来寻我家总镖头的?”
“正是。”
见这少年牵马过来颇有礼数,镖师的声音温和了一些。
“敢问公子与总镖头是什么关系?”
“乐安故旧。”
赵荣说完这句话,忽然发现几名镖师趟子手都在摇头。
什么庐州故旧、钱塘朋友,甚至还有人冒充金刀王家的人,这些话他们听得太多了。
“总镖头身体有恙,恕不见客,公子请便。”
赵荣眉头一皱。
林震南没有看到我的信?
若他见信定然会对下面人有所交代,看来信可能被人截走了。
难道左冷禅早就盯上了林家。
想到嵩山派安插奸细的手段,赵荣暂且不暴露身份。
否则,左冷禅怕是会对假剑谱起疑。
还是单独见林震南更为稳妥。
他心思电转也不啰嗦,调转马头便走,从镖局门口出来后,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瞬间消失。
赵荣连问了三四家客栈全部住满。
别说客栈,靠近福威镖局的青楼都住满了人。
好在他长得斯斯文文不像坏人,终于在西门大街上寻到一卖灯笼面具的商户,他家有空房愿意租宿。
本地游神迎神日极为浓重,与之相关的商户们可趁机赚上一笔。
这家店铺就是做相关买卖的。
“公子也是跟那些江湖人一道来凑热闹的?”
赵荣将马拴在院中,正摆弄游神像的户主好奇打听。
“江湖人都喜欢凑热闹,我也一样。”
户主叫周横,还不到四十岁,但脸上笑纹却很深。
听了赵荣的话,他的脸上笑出两条沟壑:
“不一样的,之前也有几人在店中打听有无空房,我全说没有。这些江湖人不知好坏,带到家里来赚点银钱却要担心把命搭进去。”
赵荣呵呵一笑,拿起了一张面具:“这个怎么卖的?”
周横倒也大方:
“你喜欢就拿去吧,游神日一过这些积货就难卖了。何况你给我的银钱比那些客栈投宿价还高,送你一个面具不打紧。”
赵荣也不推辞。
他拿着面具朝脸上一戴相当合适。
放在手中端详有种熟悉感,“这面具上是”
“哦那是马王爷,五显大帝有三只眼所以面具眉心有一道竖眼很好辨认。”
“这是当地游神之一。”
瞧见赵荣将面具带上,周老板笑着赞了句:“你的气质倒是将这面具都比下去了。”
做生意的就是会说话。
赵荣笑了笑又与他聊起福威镖局。
周老板不是太关心,只晓得那边有江湖争斗死了人。
晌午时用过饭,赵荣到外边溜达了几圈摸索地形巷道,又顺便听听一路上的江湖人在说什么。
他才来福州一天对此地的消息并不了解。
衡山派的触手也没伸入福州武林。
寻着蛛丝马迹想能把嵩山派的人找出来,可惜这些太保隐藏颇深没露马脚。
当天夜里。
福威镖局四周埋伏了诸多人手,但是高手们基本都在观望,达成一种古怪平衡。
也许这种古怪气氛已持续几天,赵荣却是初次领略。
若关注此地的势力不多,那必然是出手越快越好。
此时谁做出头鸟,就算得到剑谱也不见得能将剑谱带出福州。
“呃~!”
赵荣立身黑暗,听到一声惨叫从福威镖局内部传出,跟着是砰砰声响有人被趟子手丢出镖局。
接着骂骂咧咧声音传来。
大概说此人是什么梁上君子。
不久后镖局内又发生打斗,一众镖头、镖师以多打少,将四名凶狠的江湖人杀翻在朱漆大门之后。
这时响起了叫好声,显是想借此震慑宵小。
赵荣静静观望,这一晚上便斗了六七回。
福威分局的人回到总局,如今上下接近两百人手,还布置了陷阱,尽管冲进去的江湖凶人有些本领,但也寡不敌众。
除了几个轻功好的跳墙逃走外,其余人都已经把天下无敌的妄想埋葬在福威镖局中。
赵荣在黑暗中游走,瞧着那些逃出镖局的人也一个个死在附近。
这些人的尸体被摸得干干净净。
只要进了福威镖局,那些隐藏的高手就有理由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已经得到了什么东西。
这些隐藏之人不少都发现彼此,但达成默契,没有动手。
感受着福威镖局周围一道又一道或长或短、或轻或重的气息,连赵荣也得屏气凝神不敢大意。
福威镖局就像是百药谷蜂园中的蜂巢,此时蜂巢外已密密麻麻爬满了杀人毒蜂!
只需一个契机,此地就能变成武林坟场!
听见镖局内还在为杀掉入侵者欢呼,心中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此时冒昧动手的,不过是江湖中最不起眼的小角色。
镖头们的功力还是太差,也许他们能猜到有人躲藏在暗中,却无法发现这些高手。
东方一抹鱼肚白,福威镖局周围隐藏的人轰然散去。
赵荣跟上两人到了靠近城中的位置,他们也和那些镖师一样,再怎么谨慎也无法察觉到跟随者。
进入院落后,里间响起一串脚步声。
恐怕有二十多人。
“他们不动手我们暂时也不能动手,正好拖到师父到此。”
“格老子的这福州的麻烦可是大得很啦,城西城北涌来的高手越来越多,夺剑谱已是困难重重,欸我们应该早点对林家下手!”
“……”
又听得一阵骂声和议论声,赵荣在外边朝这个大院瞅了瞅,记下青城派驻地位置。
可惜
这只是青城派的人,嵩山派的人在哪里?
余沧海不在此地,对这些人动手更没价值。
赵荣沿途又找那些老人打听,还是没有问到向阳巷在哪。
回到安身之所小睡两个时辰,盘膝运功将状态调整到极致。
这一日一夜忙活他已大致搞清楚福威镖局是什么局面,心下有了计较。
暮色苍茫,暝烟四合。
着一身黑衣,又和昨夜一样趁着夜色来到福威镖局。
这一次,他没有再观望。
福威镖局的宅第极大,赵荣飞身上了屋顶,运气于足阳明经,用出百药门的轻功飞燕抄水劲。
此功腾跃翻转不及衡山猿公筋斗劲,但作为刺客修炼的轻功法门。
步履轻盈飘忽的特点尤为明显。
他在屋瓦上飞掠,卡在月光阴影下,休说是林家镖头,便是暗中那些高手也没本事查探他的所在。
戌时深。
“死来!”
“嘿给我去死~!”
几声怒喝连响,又一名黑衣人死在一众镖师的围攻之下。
可福威镖局内无有叫好之声,这凶悍的黑衣人先中陷阱,再面对围攻,还是硬生生弄死四人。
若是单打独斗恐怕在场没人是他对手!
血腥气弥漫在大院中。
镖局中央的院落极大,周围围了百十人依然宽敞。
大家都盯着院中石桌旁边的黑衣蒙面人。
“爹爹,他又是什么人?”
林平之握着宝剑直喘粗气,他的面色微微发白,方才若不是几名镖头一起从旁援手,他已经死在这黑衣人刀下。
“不认得。”
林震南揭开黑衣人面巾,他无奈摇头。
旁边一位镖师看到这张驴脸不由出声道:“这人我见过,他昨日、今日都骑马到门口耀武扬威,果然没安好心!”
林震南皱眉:“他们有几个人。”
“三个,说是从中原来的,听他话音好像对王老爷子很是熟悉。”
王夫人皱眉点头:“那也正常,我爹在中原算是有点名气。”
一提到外祖父,林平之眼中露出希冀光芒。
“娘亲,若是外祖父闻听消息南下,可能化解这场危机?”
林震南夫妇闻言都沉默了。
他们心中忐忑不安,知晓当下局势便是王老爷子来了也没用。
不想叫儿子担心,正要出声宽慰。
没想到.
“喝哈哈哈哈~!”
夜空中一道刺耳笑声响起跟着便听唰啦一声响,一道人影已从屋顶上跃入院内。
“王元霸来此无用,但你若磕几个响头认我为爷爷,我却有办法替你们解围。”
“哪里来的狗贼~!”
林平之大喊一声。
这时七八名镖师举起兵刃毫无征兆突然围杀上去,只听叮叮叮一串声响。
这些镖师的兵刃在与对方兵刃一撞之下全部脱手,一股巨大力道顺着兵刃传来叫他们虎口裂血!
只见腿影一翻,来人一脚踢圆,四面镖师全部倒飞!
有的躺在地上哀嚎,有的声音发不出来生死不知。
“李镖师!张镖头~!”
“你这狗贼!”
林平之摇晃着一人身体,他双目瞪得血红,拔剑就要朝那人刺去。
“平儿~!”
王夫人急忙将他拉住,与林震南一道盯着这古怪丑陋之人。
这肥肥胖胖的驼子脸上生满白斑,却又东一块西一块都是黑记,背后高高隆起驼背。
此人长相丑陋但功夫竟如此高强。
驼子看也不看院中的镖师镖头,反而朝拱手朝四面八方拱手道:
“在下塞北明驼见过各方英雄,今日群贤毕至,高手数也数不清。既然诸位英雄都不愿露面,我木驼子来当这个恶人好了。”
“这辟邪剑法是好是坏,有什么玄妙驼子给诸位英雄试试,在下对剑谱不敢有什么觊觎之心,请诸位英雄莫要误会。”
院落中一些听过塞北明驼名号的人微微变色。
林震南与王夫人则是用无助而惊悚的目光看向四面八方。
这驼子武功如此高明,一上来竟然怕死到先去解释。
可见有多少牛鬼蛇神在暗中窥伺。
我林家怎惹得这样大的灾祸!
遇事素来冷静的林震南此时双手颤抖,一旁的王夫人感受到后紧紧握着丈夫的手,而后给他一个坚定眼神。
王夫人亦是女中豪杰并不怕死,可目光一接触到儿子只觉心如刀剜。
林震南看了夫人一眼,又看向盯着木高峰又怕又怒的儿子,在如此大的压力下,心中已经不想理会什么远图公祖训了。
无穷祸患无穷祸患
若是我一家全死,哪顾得上什么祸患!
他心中纠结很快又冷静下来。
权衡如何在这场狂风大浪中保住林家。
木高峰话罢转头看向林震南:“林总镖头,今日有诸多英雄在场,还请将辟邪剑谱拿来一观。”
“我林家从来没有什么剑谱,”林震南摇头,“谣言如此可怕,若我家剑谱真有那么神奇,我早就精研练习了。”
“休说是我,就连我爹也没见过什么辟邪剑谱。”
他的语气极为诚恳,听不出半分作假。
木高峰阴险一笑:“叫林总镖头拿出这等宝物属实为难,我也知道林家夫妇是英雄好汉不会怕死。”
“但今天诸位英雄不看到剑谱是不会罢休的。”
他朝林平之望去:“你这儿子长相清秀,细皮嫩肉的像个大姑娘,待会诸位英雄没拿到剑谱将他剥皮拆骨不知道你们夫妇二人可舍得。”
他说完冷笑一声,林震南夫妇面色大变。
林平之身体颤抖,但一口气血上脸忘了害怕直接举剑指着木高峰怒吼:
“无耻卑鄙的驼子,我林平之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就算有剑谱撕了也不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