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随着魏自在矮下身子,雪练在一声闷响中入地三寸。
此剑之锋利,一观便知。
可是
剑尖插入地下,锋芒也就隐匿起来再难瞧见。
就如同魏自在一样,作为摩月教八大宝树之一,当他一腔森然杀意随那一剑刺出后,只余下倾泻过后的空洞苍白。
而他眼中五彩斑斓的世界,逐渐成了黑白二色。
周围观战的江湖人微微摇头。
这西域魔门的用剑高手,用搏命一剑对战衡山四大真传,只换来一道致命剑伤。
多数人瞧不清二人对剑的那一刹有怎样的交锋,可知道一个结果,对他们来说便够了。
让人胆战心怯的丧魄剑,看来没能影响到衡山三师兄的心志。
“好剑法。”
魏自在胸口淌血,面上已无杀意。
他一只手拄剑半跪,另一只手则是捂着心脉处的剑伤。
“衡山四大真传果然名不虚传。”
魏自在的手心全是血,但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皱着眉头认真问道: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顾吉转过身来,瞧着魏自在的背影:
“请讲。”
魏自在盯着雪练道:“我这口宝剑锋利无比,我的丧魄剑法走的更是杀伐剑意的路子,在与你交战之前,丧命在我手中的剑客不知凡几。”
“但凡我出剑,对剑者无不失神露出破绽。”
“可是,为什么我的剑法没有对你产生分毫影响?”
他声音稍有颤抖,握剑的手更用力了:“难道.你已经参透妙谛不成?”
顾吉摇头:“你的剑意确实上了路子,但是,这剑意一出,你的破绽反而更多。”
“怎么可能!”魏自在转过身来,怒目圆瞪。
周围很安静,各都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哪怕是受致命伤濒死的魏自在,在普通江湖人眼中,也是难以想象的高手。
二人正在论述的“剑意”,乃是一条妙谛之路。
顾吉与他对视,平静讲述:“参透剑意之道,需要极致的纯粹。”
“不论是什么剑路凝聚剑意,这意永远要在剑中。你虽然杀伐果断,可心念驳杂,在同样参悟剑意的剑客眼中,你一出剑,反而浑身都是破绽。”
“你方才要刺我心脉,殊不知自己的心脉全然暴露在我眼前。”
“你自认的搏命一剑,其实是赴死一剑。”
“所谓的丧魄,丧的是你自己的魄。”
“你剑意不纯,败在了自己的破绽之下。”
魏自在闻言,登时怒相全无,一张脸苍白无比。
他自省瞬间,发现果如顾吉所说。
迫切想要立身扬名的心,确实胜过问剑之心。
他喃喃道:“我错了原来我败在这里。”
但是
魏自在又想到什么,忽然问道:“衡山四大真传,可都和你一样练剑意一道?”
“不是。”顾吉话音肯定。
魏自在赶忙问:“若今日出现在此地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三位,他们不通剑意,能看穿我的破绽吗?”
他目光灼灼,死死盯在顾吉脸上。
顾吉皱了皱眉,很无奈对方执念如此盛烈。
当下又摇头:
“你以一击论胜败的搏命论剑法倒是与我师兄有些相像。”
“可你出剑速度要慢他许多。”
“所以你还是会输。”
“至于遇上我师姐、师弟,你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顾吉正想论一论他为何会输,魏自在却出声打断。
因为他已经没能力再听下去了。
“无缘与另外三位交战真是生平憾事。”
魏自在相信顾吉没有骗他,这一瞬间,他的野心消除了大半。
以最后的气力,将长剑从地上拔起朝顾吉脚下抛去。
雪练嗤的一声立在顾吉身前。
魏自在道:“我败了,但我不忍叫这口雪练蒙尘,现将它赠与你,若未来有同辈之人击败你,请将这口宝剑送与他。”
他话罢没给顾吉拒绝的机会,直接闭眼朝后一仰,再没了呼吸。
“魏兄!”
数名西域高手大喊一声,围了上去。
他们心中难以平静。
在西域宗派中,魏自在的名头可不小。
没想到这位在西域能排进前五的剑客,今日在四大真传手中死得这般干脆。
身着大氅的汉子盯着魏自在的尸体,眼神多有变化。
他用余光朝着赵姝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到当日与她在一起的妙谛老人。
今日来此乃是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以此吸引南北武林中的江湖高手进入摩月教。
他们此来数位高手,准备与这少女背后的点苍妙谛一战。
此战虽难求胜,却能广为传播,利用江湖妙谛为西域宗派造势。
可眼下出了这位衡山三师兄,局面已被搅乱。
大氅汉子将心一横,改了主意。
一时间,他的目光全锁在顾吉身上。
衡山四大真传虽没有妙谛境界,但他们名头极盛,休说南北武林,就是西域宗派也对他们耳熟能详。
脑海中的思考仅在一瞬之间,大氅汉子一摆手。
魏自在的尸体便被抬到之前中毒的鼠须汉子身旁。
他一撩衣摆,忽然风声大作!
就近的武林人因他衣摆扫出的灰土掩住口鼻,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人一看便是摩月教此行的领头人。
单这举手投足之间展现的内功,就叫人不敢小觑。
顾吉见状也来了兴趣。
那大氅汉子收敛神色,话语颇为霸气:“我摩月教不愿与衡山派为敌,今日到此地也只是想了结之前的恩怨。”
他朝赵姝看了一眼。
又将目光放到顾吉身上:“但是.”
“阁下一来便杀我摩月教一位经师,纵然衡山派为天下第一大派,我也不能忍气吞声。”
顾吉拾起那口雪练,“你若想战我必然奉陪。”
“但魏自在所出乃赴死一剑,何谈忍气吞声?”
顾吉看似温和不与人争,却不容许有人朝师门泼脏水,故而眼带厉色看向大氅汉子:“阁下想必是摩月教的一位教王吧。”
“在下萧伟鸿。”大氅汉子带着一丝傲气。
顾吉闻听其名,一点也不惊讶:
“既然是青龙教王,想必阁下对摩月教所行之事一清二楚。”
“在这处客栈中谈了结恩怨四字,恐怕只能是空话。”
众江湖人皆知,摩月教收拢了诸多逃出少林的魔教教众。
这帮人不去少室山,如何了结恩怨。
在这悦来客栈中,看似衡山派的人只来了三师兄一个,但南北武林人几乎都站在他这边。
哪怕是与萧伟鸿一道来的腐骨门、红砂教掌舵人,也不敢在衡山四大真传面前朝西域魔门站队。
剑神的师叔金盆洗手,剑神可没有。
他老人家虽然少管江湖事,但真去招惹,大派掌门也没这个胆量。
摩月教屁股不干净,萧教王无力反驳顾吉的话,他也留意到周围人的敌意。
于是,他忽然朝顾吉问道:
“敢问顾兄,如何看待武学妙谛?”
“那只是一种武学境界,将某一门上乘技艺练至极致,随心而发,无有破绽,便能以妙谛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