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一说起“恩人”二字,再看向面前的青衫人,少年的呼吸就微微粗重起来。
在青衫人微微点头,露出赞许之色时,少年鼓起巨大勇气,说道:
“我家祠堂里挂有一幅画像,正是当初救我林家满门的大恩人。”
“前前辈”
他吞咽一口空气,喉咙滚动发出一丝颤音:
“前辈与我家祠堂上的画像好生相像,不知.”
“不知可知晓福威镖局的往事。”
青衫人闻言,脸上涌现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反问道:
“你们把我当成了画像上的人,这才上前搭话?”
话题一打开,少年反倒微松一口气,他们两个都嗯了一声,复又朝青衫人瞧去。
又见青衫人笑意更甚,饶有趣味地说道:
“你们两个倒是天真有趣。”
“你家的画像在祠堂放了二十多年,我如何能在二十年前出现在福威镖局的往事中。”
“是也不是?”
林义贞眨着眼睛望着大哥,她才想到这些。
少年早就考虑到了。
只不过画中人与眼前人神似,纵然离奇,还是问出来才心安。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晓得自己冒昧了。
于是含着歉意道:
“相见是缘,我请前辈吃这顿餐饭,还请不要推辞。”
青衫人并未拒绝,顺势点头道:
“好一个相见是缘。”
他转眼看向小女娃:“你前年是不是收到过一件礼物,大抵在中秋前后。”
女娃道:“是的。”
她正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却被人抢了话:“拿出来瞧瞧。”
这礼物在她看来很贵重,不过青衫人宛如画像复活,他一开口,很难拒绝。
女娃将一柄冒着寒芒的短剑拿了出来。
“这是爷爷去雁城拜会时,从衡山派带出来的。”
与绑在靴子上的短刀不同,这短剑,她是贴着腰身收藏,可见重视。
林义宽露出一丝异色。
他看到青衫人拿起短剑,端详了片刻。
此剑出自龙泉铸剑山庄,乃是一柄宝刃。
然而.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却看到了匪夷所思、超乎常理的一幕。
青衫人缓缓拔出短剑,将剑身托在左手手心。
右手微伸,食指点出瞬间,忽见一道冰白刃气。
小女娃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只觉神奇。
而少年人,已经瞪大了双眼。
青衫人没看他们,眼睛随意地凝在短剑上,以单指在剑面上写画。
剑身上的字迹越来越多,全是蝇头小字。
兄妹二人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字,他们的关注点已经不在字上。
二人无法理解此时场景。
若非家教甚严,恐怕早就大呼小叫了。
这短剑以精铁百炼所铸,不说削铁如泥,也算一柄利器。
可此时.
却有人能用手在上方写字。
那指尖流动的寒芒刃气,更是他们生平仅见。
兄妹二人痴痴地看,一时间忘了时间长短。
等青衫人将短剑递回时,小女娃愣了数秒才出手接过。
“前前辈”
少年不及去看剑上的刻字,而是又望着青衫人的脸。
画像
祠堂中的画像活了!
他的心跳前所未有地快,像是第一次了解这片江湖。
后续的话没有说出口,便听青衫人笑道:
“相见是缘。”
“去付餐饭银钱吧。”
两人的耳间似回荡着一道笑声,就在这笑声响起瞬间,兄妹二人皆有失神。
醒转之时,对坐的青衫人,已了无踪迹。
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来过。
“大哥.前辈什么时候走的?”
小女娃四下张望,再寻不到青影。
“我也不知道。”
林义宽摇头。
小女娃恍惚间又问:“前辈去了什么地方?”
少年还是摇头,喃喃道:
“也许.”
“前辈又成了祠堂上的画像。”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低,以至于妹妹都没听清楚,她已经被短剑上的刻字吸引。
少年凑上去一看,才发现内容既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林家此时修炼的内功乃是三焦练气法。
这门内功正是恩人所授。
如今
这剑上的心法像是比三焦练气法更深奥一些。
兄妹二人这番动静引来郑镖头与李镖头。
他们方才也看到那青衣人。
可只是一个低头抬头的工夫,人不见了。
这要是放在晚上,准要吓他们一身冷汗。
镖头们不及说话,少年急忙开口:
“快寻爹爹.!”
福威镖局的人匆匆出了客栈,留下大队人马。
两位镖头赶着马车,带着兄妹二人去到贵阳府城最大的药庄。
约摸半个时辰后。
息烽药庄门口,一位仪表堂堂、腰间负剑的中年人快步而出。
他只听了个大概,立刻面露惊容。
“走,去客栈!”
中年人当即吩咐,带着镖头们又回到方才用餐的地方。
可是,想找那位青衣人是不太可能了。
“你们可有不敬之处?”
中年人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儿女。
兄妹二人摇头。
中年人这才点头,又领着他们回到住处。
等周围无了嘈杂声,再听他们细细讲述。
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回述一遍。
尤其说到青衫人的样貌
中年人全是震撼。
他旁边,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镖师,更是发出一声长叹。
此人正是当年随林镇南走南闯北的史镖头。
“真的是那位啊.”
史镖头望着林平之,满脸的追忆之色:
“想当年,我随着总镖头在乐安附近的破庙中初次见他,还在怀疑衡州府之地的传闻,但是总镖头却对他另眼相看。”
“后来.”
“逢镖局大难,得他相助,才从绝境中转危为安。”
“如今.又是二十多年过去。”
史镖头面带沧桑之气:
“行镖多年,我已垂垂老矣,这趟云贵之地走过后,恐怕就不能再远走出镖了。”
“常言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没想到”
“二十多年后”
“他竟还是当初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