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荣国府中的吴新登,便是吴亮的侄孙,现任荣府管事一职。
韩奇作为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一大早就在东城门附近转悠。看到周进名下的车队开过来时,他便将周进的车队团团围住,以至于将城门进出口都封堵了起来。
一时间,城内的人不能出去,城外的人也不能进来。
但因为韩奇身份高贵,不但是锦乡伯府的世子,还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查凶缉盗乃是其职责所在,众人即便心中焦急,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好在韩奇和周进二人,一顿高谈阔论,倒是让众人瞧了好一番热闹,大家的抱怨心理,便也没有那么强烈。
韩奇大声问道,“你周进好歹也有着五品云骑都尉头衔,大家也都说你一身正气,浑身都是硬骨头,为何这几日要向荣府主动服软,向他们赔礼道歉?”
周进故意哀叹道,“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北平城中,毕竟还是他们四王八公一系,内部凝聚成了铁板一块,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有些人又喜欢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谁敢招惹他们?我以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要早知道这样,宁肯给他们当孙子,也不会给傅检这厮撮合婚事了。凭什么风流快活的人是他,我却要遭受这种罪,连北平城中都不敢待下去了?”
“你小子有这种觉悟,说明你还是能够看清形势的嘛。”韩奇点评过后,继而问道,“不过荣府家大业大,你想要化解赦老爷、傅通判等人的心中郁闷,不下一份血本恐怕不行吧?你准备给他们送多大一份厚礼?”
周进扬声道,“这肯定是自然的。我也想过了这个问题,送金银财宝,显得太俗气,且没有诚意。恰好我名下紫檀堡农作园,新收获了一季土豆。我打算给赦老爷送一车过去,以此标明我的态度和心意。”
“哈哈哈,你这不是搞笑吗?人家看得上你这一车土豆?这才值多少钱?”韩奇打着哈哈说道。
“韩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讲?咱们熟归熟,但你也莫要乱讲话啊。”周进急忙辩解道,“土豆可是新鲜农作物,它虽然外表不起眼,但营养价值高,含有大量淀粉以及蛋白质,不仅量大解饿,还能宽肠通便,促进脾胃消化。若是家中富裕人家,把它做成土豆烧牛肉、土豆大盘鸡或者土豆鸡蛋饼之类,那更是世间难得的美味。你说我这一车土豆不值钱,是不是说错话了?”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是文曲星下凡,考中过顺天府乡试的人。我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韩奇不耐烦道,“你就当众说说看,你这一车土豆,价值多少钱吧?”
周进沉吟道,“这一车土豆,都有一千多斤重了。这要是放在市场上公开售卖,少说也值一个二十两银子吧?”
众多围观群众先前听周进夸夸其谈了一番,把土豆的各种妙处说了一个天花乱坠,这一车土豆又点明了,是特意送给荣国府用作赔礼道歉之用,怕是价格不菲,结果搞了半天,才值二十两银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有人甚至小声说道,“偌大一个荣国府,能看得上这区区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也不少嘛。”周进笑着解释道,“常言道,心诚则灵,我向荣府赔礼道歉的态度非常诚恳,荣府赦老爷原本也不是刻意刁难之人,他主要也是想看我的态度怎么样。在这种情况下,我送这一车土豆,便很合适了。要知道,土豆单季亩产也才一千多斤重。我把这一亩土地上的单季产出,三四个月的辛勤汗水所得,都全部送给了赦老爷,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部分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都在心中嘲笑这个五品云骑都尉,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拿着二十两银子的货物,去给荣府赔礼道歉,他怕是要被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赦下令乱棒打出吧?
但小部分人却从周进这厮的言语之中,听出了关键所在,某人忍不住失声道,“土豆单季亩产,可得一千多斤,价值二十两银子?”
周进看了那人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一样,没有再做回答。
受到关外战事影响,北平城中的粮食价格,呈逐渐上涨之势。
早些年,一石粳米不过价值五钱银子,可现在在黑市上,哪怕你拿着二两现银,也买不到一石成色较好的粳米了。
这也是为什么荣国府给老太太准备饭菜时,要可着头做帽子,要一定富裕也不能的,实在是米价上涨得太厉害,为老太太准备的特供细米,更是贵得离谱,以至于连荣府也难以支撑了。
土豆单季亩产高达一千多斤,相当于十石粮食,即便不能和粳米相比,但哪怕是打个三折,那也价值六两银子。
想通这个关节之后,个别人眼里不由得冒着精光,他们心里想着,看来这土豆种植,大有搞头啊。
哪怕土豆的口味不行,但只要能填饱肚子,让家中下人们改吃土豆,便足以节省下一笔伙食开支,这又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