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烈啸,月色如银,枫红如火。
峰顶夜景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有种写意的美感。
林间一条白影若隐若现,像只纯白的雪鸮在熊熊烈火中穿梭不息。高掠低纵间,身姿飘逸潇洒,像一片随风而荡的羽毛。
白影蓦然一沉,无声落在较低的树杈上,藏于满枝的红枫中。宛如深海的红珊瑚表面,镶嵌着一枚象牙色贝壳。
方邪真星辰般的眼睛,凝神环视四周,留意周围环境,
他正前方是“玲珑阁”,阁后便是绝崖峭壁,依稀可见有座铁锁吊桥通往另一面山峰。眺望对岸有座石塔,塔下有十几点微弱的火光,似有人影徘徊。
那边地势险要,且有人警戒把守,估计藏着什么秘密,关着什么人。
还是不可告人的那种。
追命等人在客厅时,方邪真已悄悄潜入乌龙院,一路摸到高处的玲珑阁。
乌龙院建在山顶,规模并不大,布局紧凑。前殿、中殿、后殿、配殿、塔院、钟楼鼓楼、讲堂客舍、僧舍禅堂纵深错落。
葛家将其修缮扩建,每处皆有卫士巡逻,清一色的禁军装扮,唯独玲珑阁无人把守。
此处要么不重要,要么故布疑阵,非常重要。
闯?或不闯?
方邪真一时踌躇起来,这不是冲锋陷阵,而是暗中探访,不能惊动对方。
他踯躅间,面对幽静清冷的玲珑阁,隐约觉得有些古怪。
哪里不对劲呢?
是风。
风有问题。
这里的风很淡,很轻,很静,与先前呼啸的山风相比,天差地别。
这很反常。
是何原因,方邪真说不上来。
但他感觉不好,心情遽然紧张起来,手已按住剑柄,再缓缓深吸一口气。
吐纳间,气息仿佛迟滞一顿,好像被别的气干扰了,影响了。
风也是,因气而扼制。
他深呼吸时,忽然墙头有了异动,一条人影翻下墙来,像蜥蜴般伏贴地面东张西望。
方邪真定睛一瞧,顿时剑眉一轩,似两柄黑剑飞指两鬓。
他面含怒色,恨不得下去给那人两记巴掌。
因为,翻墙的人影是奚百步。
进乌龙院前,追命建议几人兵分两路:一路自己同西门烈父子与对方正面交涉,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另一路方邪真和奚百步伺机摸进去,暗中去探乌龙院的底细,尽量不要惊动对方。
方邪真的性子,自然不愿与其同行,便让奚百步在外面候着,他独自潜入院中探查。
当时,奚百步一口应承,答应留在外头,未料他出尔反尔,又偷偷溜进来。
奚百步的兄弟都没了,保护的人遇害身亡。
他已无顾忌,再无牵挂。
一心为兄弟的死要个说法,求个明白,讨个公道。
故而他要闯一闯,死也要闯。
只见,他霍然起身,摘下龙舌弓搭上羽箭,轻手轻脚的往玲珑阁趋近。
已近阁前,倏地房门被人踢开,一条倩影急蹿而出,举手一剑划向奚百步。
剑很短。
锋刃薄。
柄细,锷窄,金光灿灿,剑穗飘飘。
这是柄女子使用的剑。
出剑的女子很美丽,剑光则是美丽中透着犀利,让人始料未及,意想不到。
葛想想藏在屋内,待机而出。
她的“心心相印剑法”,曾受“五大皆凶”司空剑冠指点过一二,剑路走凶狠路子,招招攻心,剑剑要命。
她一剑刺向对方的心。
奚百步一直提着心,吊着胆,揣着警惕。他见一剑袭来,往后连退几步,撤步同时抬弓要射。
葛想想不给他发射机会,揉身欺近又是一剑,金光闪闪直刺心窝。
依然是一剑刺心。
她清楚弓弩属远程兵器,越远越占优势,越近越处劣势。
对方若要强行发箭,能不能命中另说。如此近的距离,他胸口非被戳个窟窿不可。
奚百步情急,动作不乱,反应亦快。
他左手把铁弓往胸前一横,以弓背格住来剑,右手攥住箭尾向前递出,一箭反扎葛想想面门。
由守转攻,只在一瞬。
以他常年拉弓的臂力,这一箭直扎的力道堪比出剑。葛想想受挫被反制,只得收剑封架,金剑“锵”的格开箭头。
一时间,奚百步趁机拉开距离,倒移一丈多远,抄手从箭囊抓出四支箭矢,张弓搭箭瞄准葛想想。
论近战,奚百步在葛想想手下走不过十招,讲远战他最多能撑住三十个回合。
但奚百步的战斗经验远胜对方,这往往能分出输赢,决定生死。
“蹦”的弓弦一响,葛想想闻声旋即身形一闪,往一边避走。
奚百步则嘴角一扬,露出得意之色。
他使了诈。
葛想想果然中计。
方才,他确实拉动弓弦一弹,却没有发箭,四支羽箭被其夹在五指之间,那是佯装虚射,未发实箭。
奚百步就是等对方躲闪,再松开手指,将箭射向你移动的方位。
“嗖、嘶、咻、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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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矢齐发,四种箭音。
每一矢的角度,速度,力度不一,每一箭的技法,手法,想法不同。
这一箭,不少于二十年的功力。这一手,是奚百步一生江湖阅历。
葛想想挪移间,四道箭风疾驰袭来。
她顿然一醒,知道入了圈套,纵然能变向再躲,对方的箭已封死线路。她一咬朱唇,连忙举剑舞起几道剑花,金芒旋闪几下,把箭矢纷纷击落。
葛想想惊险接下四箭,正想反扑过去,忽地“呼呼呼呼……”一连串疾响,不绝于耳。
是箭声。
有许多箭。
箭如雨下。
在葛想想格挡那四箭时,奚百步将箭囊里剩下的箭全部抓出,一共二十七支,一口气都连射出去。
所有的箭,目标只有一个。
葛想想。
奚百步最后一击,全力下了死手,不留丝毫余地。
连树上的方邪真看的也是心头一紧,他有种奇特的感觉。
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