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马上退回原位,昂首挺胸站得展直,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老龚手里的骨头一眨不眨,盼望着老龚啃剩下的那块骨头能够属于自己。
老藏从商店后边开着的小门洞里走出来,吸溜吸溜的抽着他肥大的鼻子,笑嘻嘻的凑到大灶跟前。
老龚马上又从锅里捞出一块大骨头,对老藏说:“来,给这块,肉头着哩。”
老藏接过骨头,同样像老龚一样咧开腮帮子大口咀嚼起来。
方洁茹的口水止不住地“吱吱”往上涌,极力控制,顺着嗓子眼儿咽到了肚子里,酸酸的,涩涩的,热乎乎的。
老藏把啃得精光的那块大骨头“喀嚓”一下扔在地上,看看大锅里的那些骨头,对老龚说:“走,再杀头驴去,光这点不够卖了。”
破棚子旁边,紧靠大灶有一个庞大的木头架子,四根粗壮的木头站立在那里,类似于古代的长方形“囚车。”
站在一旁的孩子们就像等候着被杀的驴一样,个个心里骂着老藏,羊尾巴似的跟着老藏老龚到了那个囚车一旁。
老藏让老龚把那头早就栓在木桩子上的灰白色的毛驴牵过来,赶进了那个囚车里去,栓在木桩子上,然后自己拿来一条绳子,一头留给自己,另一头交给老龚。他们俩一头一人,像拔河似的把绳子抻起来,晃晃悠悠朝囚车包抄过去。
身材弱小的小毛驴,眼睛明亮、两只大耳朵直愣愣竖立着,不断把头仰起来,憋足了劲冲天上打着响鼻。
老藏老龚的绳子不断缩小着保卫圈,最后绳子挨住了毛驴的腿。毛驴“扑通扑通”地交替着抬着腿。这是它的习惯性动作,在它被套车准备干活儿的时候经常有缰绳拌住腿,车主人喊一声“抬”,它就会很听话的把被拌的那条腿抬起来。这次它的腿无论怎么抬,老藏老龚的绳子也没有抬过去,最后四条腿被紧紧地绑在了木桩子上。毛驴伸直脖子,张开粗大的鼻孔,“呜哇呜哇”的嘶鸣。
老藏手里提着一把锤子笑容可掬地走到驴跟前。毛驴“呜哇”声更加响亮,好像在向他求救。老藏温柔而迅速地举起了锤子,猛地朝驴的脑门砸去。
孩子们闭眼,头转到了一边去。
随着一声“扑哧”过后,孩子们猎奇的天性让他们忍不住地把头转了回来。他们清楚的看见,毛驴的脑门上被砸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汩汩”喷出,溅了老藏一脸一身。
毛驴“扑通”着腿后退,因为有绳索绑着,后退不成,想再“呜哇”叫,但它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呼哧呼哧喘过几口粗气之后,“咕咚”一声倒在了那里。孩子们看到,毛驴倒地都好半天了,腿还在抽搐着,像熟睡中做着噩梦的小孩子。
孩子们在老藏老龚的转移中,重新尾巴似的回到了煮肉的大锅旁边,继续欣赏啃骨头表演。然而,一个另样的声音让方洁茹他们不得不一起回头。
“去去去,都给我他娘的滚一边儿去,毛孩子们凑什么热闹!”
来人是板寸父亲,他黑色的大氅兜着风,两个胳膊肘往外翻着,狐假虎威势不可挡。
老龚见他过来,从锅边“腾”的站起来,手斜向天空一伸,大声喊“村长好!”接着,把油烘烘的嘴在袖子上急忙蹭了几下,满脸堆笑地说:“村长辛苦,给钩子,热乎的,弄一块!”
老藏拿着一块大骨头冲村长点了点头,缩着脖子溜走了。
“还他娘的有点眼力价,老子还真是辛苦了,讲了半天话,都讲饿了。”村长拿起钩子,像老龚一样在大锅里捞起一块大骨头,满把手攥起它,不顾油从指缝里流出来,大口大口地吞吃,跟他家的那条大狼狗一个模样。
“爹!”板寸终于忍不住,鹤立鸡群似的喊了一声。村长扭头,惊奇地发现了儿子,说道:“是他娘的你小子啊,来,快点儿,拿着!”
“还有他俩哩。”板寸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大骨头,顺势向方洁茹和刘自立呶了呶嘴。板寸父亲看了他们俩一眼,突然由凶神恶煞变成了大善人:“行,你们也沾点鸡巴光吧,一人一个。”
方洁茹接过大骨头,高高的举过头顶,“嗷——,嗷——”地放声大喊,飞快的冲出孩子圈,得胜回朝似的在院子里疯跑起来。
板寸、刘自立见方洁茹跑,也学着她的样子,举着骨头飞跑而去。霎时间,商店后院风起云涌,“嗷嗷”声响彻云霄,空气也随着这喊声颤抖起来。
被方洁茹他们远远撇在身后的另外那些孩子们,一下子被他们的喊声激活,“嗷嗷”着喊着四散。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他们高高举在空中的手里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