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鉴貌辨色,不觉松了口气。方才这几句措辞是来之前三爷耳提面命地教的,告诉他既要有范儿又要适可而止,既要表达三爷对西门念兹在兹,又要解释当年分道扬镳是西门的行为而非三爷始乱终弃,同时还不能表现出自家上赶着……
总之,要让西门太太觉得这段感情还有希望,但又什么都不确定。看西门太太刚才的反应,自己的话术应该是起了作用。
现下,按照三爷的预估,海东只需再留片刻,给西门太太一个打听三爷的机会。
他把车钥匙放在桌子上,开始打量屋子——墙上挂着纸烟公司印刷的月份牌,条桌茶壶茶杯很旧,但皆各擦得锃光瓦亮,屋子正中悬下来一盏电灯,用麻绳扯着,拴在窗户格子上固定。窗外屋檐下吊着风干的辣椒,被风吹着晃来晃去。一切都是寒门的样子。
西门太太过来看茶,海东道了谢,一边吃茶,一边等待西门太太开口,孰料对方竟是稳当得很,他这边茶都吃了半盏,西门太太始终只字不提。
海东只好放下茶盏主动开口:“三爷回来没几天,本想着把东西给西门小姐送来,可是又担心唐突。谁知竟巧了,昨儿个在金先生家遇到了西门小姐……当时相见匆忙,没顾上行李的事,这才吩咐我今儿送来。”
海东说着,把桌上的草药往前推了推:“这也是三爷特意嘱咐我带来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西门太太始终拿捏有度。好在这种态度在方丞的预料之中,所以海东也并不意外,无非就是希望对方主动却落了空罢了,他继续有条不紊地推进三爷事先拟好的流程,不着痕迹地抖漏了昨天西门和三爷从金家出来又去六国饭店吃咖啡的事。
听到这个消息,西门太太的神情瞬息万变,欲言又止。
海东见状,适时地抛出了橄榄枝。
他说:“三爷有句话托我代为请教,又怕唐突,不知当问不当问。”
西门太太:“说来我听?”
海东说:“昨儿饭间,三爷留意到西门小姐似乎有心事,这心事……
西门太太心中咯噔一声,她的表情没有逃过海东的眼睛,海东暗道有门,于是按照三爷来时的指示点到为止,说:“时候不早,我就不多打扰了,这是三爷的片子,伯母多咱有事,多咱打上面这个电话。”
他说着将一张烫金片子双手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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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东是个实诚人,对于他的办事能力,方丞一般是不放心的,但办今天这种和落魄之人打交道的事就不会砸锅,因此他都没怎么惦记此事,早上七点海东下山后,他跟襄理在书房盘账,忽然大嫂打来电话,一上来便是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