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此案能够重审,臣便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罗汝芳气色倒是不错,笑容满面,显然对于案件审理结果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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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越、恃德他们将各县百姓报上来的投献田登记和崔家田产一一对比,发现投献之田竟占到了总田亩数的近半,情节之剧触目惊心。”
“可曾查证属实?”
“根本无法一一查证,一来,现在登记的这些一定有冒领的,但应该不是多数,多数还是属实的;二来,即便是属实的那些也不可能都有凭证,近些年的或许还有,年代久远一些的甚至是前朝的,到哪里去找凭证?官府的鱼鳞图册也没有保存那么久的;三来,没有登记的那些也未必都是崔家买来的,毕竟许多土地都是数百年流传下来的,来源根本无从考证。”祁翀摇摇头道。
“是啊,‘投献’表面看上去这是两厢情愿之事,可时间一久,这土地就真成了‘纳献’者的土地了,到那时候农民再想收回去是万无可能的。甚至一旦投献者绝嗣,这土地就名正言顺成了‘纳献’者的了。”罗汝芳转念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土地?”
“这正是我忧心的难题,特来请教先生。我打算将这些土地公开售卖,可又怕穷人买不起,富人趁机囤积,如此反倒有违初衷。”
“那殿下的初衷又是什么?”
“自然是‘耕者有其田’啊!”
“那为何非得卖呢,送不是更好吗?”罗汝芳笑道。
“送?那不是会导致国库损失吗?”祁翀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的道理。
“国库损失只是一时的,转过年来便有正税收入,其后的收益是源源不断的,难道不比一次卖地钱来的细水长流吗?”
祁翀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打土豪,分田地”吗?自己怎么将这个已被验证的良方给忘了呢?
他心中暗道惭愧,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如何限制购买,才能保证这些土地不会再次流入士族地主手中,没想到却是钻了牛角尖,明明有现成的法子怎么就忘了呢?
看祁翀若有所思,罗汝芳没有打断他的思考,只是自斟自饮着,许久后见祁翀回过神来才笑着问道:“殿下心中可是已有良策?”
“有些想法了,只是陛下那里怕是要费些口舌解释一番了。”祁翀胸有成竹,倒也不是真的怕麻烦。
“土地之事可以解决,那么人呢?殿下打算杀多少人?”罗汝芳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先生是想说‘慎杀’?”
“‘杀鸡儆猴’重点不在‘杀’,而在‘儆’,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了,杀不杀倒在其次。”
“先生所言固然在理,我也不想滥杀,但是您想过没有,活着的人又该如何处理呢?任由他们返回纪陵继续抱团?那样的话,不出五十年,一个新的崔家又会崛起!”
而这个新的崔家极有可能心怀仇恨成为大渊的敌人!后半句话祁翀没有明说,但罗汝芳已然意会。
“殿下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杀戮过重毕竟有失天德。况且,过犹不及,一旦激起其他世家困兽之心,恐酿成大祸!”
“哼!不过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已,能掀起什么大浪来?您没听过一句话吗?‘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祁翀轻蔑地笑道。
“世家可不只有秀才,世家也有武夫!崔家有崔铉,难道其他家族便无人在军中为将吗?唇亡齿寒的道理人人都懂,此次崔家获罪,其他世家之所以没有动作,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在赌陛下旨在割肉,不敢大开杀戒,崔家不会彻底覆灭,否则岂会如此平静?”罗汝芳苦苦规劝。
“先生的意思我也明白,此事容我三思。”祁翀敷衍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番畅饮后,祁翀亲自将罗汝芳送回监舍。
大理寺狱跟别处的监狱并无太大区别,数排监舍两两相对,房间低矮逼仄,高个子在其中甚至都很难抬头,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大多都是单人监舍,很少有多人混合关押的。
罗汝芳的监舍比较靠里,途中突然听见旁边另一排监舍传来对骂声,狱卒忙过去喝止。祁翀一时好奇便也停下脚步听听,很快便听出来对骂的两人赫然正是梁颢与崔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