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的神情复杂,他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放到了身后靠着的软垫上,有些落寞:“有时候朕会想,要是当初没让你父亲去打那场仗该多好,会不会你父亲就不会走的那么早。
当年的老臣们不剩下多少了,与朕关系特别好的老臣这几年也都亡故了,朕待在这个冰冷的皇宫里,总是感觉到很孤单。”
“您不孤单,天下万民都跟随在您身边,您一直都不是一个人。”贾赦认真地道。
贾赦的心里涌上一阵酸涩,贾代善的死不仅仅是因为受了重伤,而是死于殚精竭虑地谋划,也许战场上受的伤确实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损伤。
但是真正让贾代善感到无力的是君臣父子之间的猜疑与博弈,从太上皇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他与太上皇之间就不是单纯的生死之交了,君臣这两个字,永远地横亘在了他们之间,消除不掉。
太上皇用这份情谊换了他父亲出征,而他的父亲贾代善,何尝不是利用了太上皇的这份情谊,为荣国府争取了一丝生机。
情感与算计复杂交错,经过十几年的发酵,现在的人早就说不清楚谁对谁错了。
就像是现在的荣国府,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将这些觉得不公的地方遗忘掉。
太上皇将目光落到了贾赦身上:“是啊,朕一生击败北狩,稳定朝堂,镇服南境,朕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朕从来都未辜负过天下万民。”
“只是,这么多年来,朕唯一对不住的就是贾代善,朕真的对不住他。”
太上皇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周围的内监和宫女们都惊慌地跪在地上,太上皇的眼泪沾湿了衣袖,似乎是要将几十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情绪都释放出来。
贾赦依旧在原处听着,太上皇他将情绪压抑得太久了,难过的时候他不能哭,开心的时候又不能都表现出来,郁闷了又不能放声大喊,贾赦第一次觉得哪怕英武如太上皇这样的一代帝王,也如此可悲。
每个人的情绪,或好或坏,都是要发泄的,但是如果将情绪发泄出来,就会让人通过你发泄出来的情绪,感受到这个人内心的想法。
所有人都懂得这个道理,当然作为君主的太上皇更是明白,所以在他坐上皇位的时候,就减少了情绪的对外表达。
久而久之,这些被压抑的情绪,汇聚在他心口,让将自我情感封闭的太上皇觉得浑身疲惫,哪怕是权力的甘美,也压不住他心中的孤寂,孤家寡人,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词汇。
“家父...家父他缠绵病榻的时候,跟臣说过,他觉得一生里面最珍贵的时光,就是在北境那次和您一起击败北狩大军的时候。”
“真的?”太上皇的声音有些沙哑,其中还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希冀。
贾赦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太上皇:“是真的,家父一直都很怀念和您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家父每次出征之前都会用这件事教导臣,希望臣不要忘了太平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