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听史溁此语,将心中怀疑压下,急急问道。
“如你所言,应是有办法转变,只是不知是何办法,难也不难,若是行来,可有几分把握?”
史溁知黛玉亦不想贾家落入风流云散的结局,故而笑答道。
“若有心思纯净,却似不肖者,可寻一师,待之以诚,因材施教,而不是一味规谈。
一味规谈,反会使人生厌,自护己短,到时事未半而功倍,再难转圜矣。”
史溁言及良师,黛玉觉得有理,复又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办法?”
史溁沉思片刻,回想诸多改了自己所作所为人的经历,回答黛玉道。
“我方才所言乃是温和之法,虽然事慢,却是没甚害处。
除此之外,还有办法,却多半会伤及心神,虽然能够让人改变,却也会使人性情大变,有好有坏,不可琢磨。”
史溁见黛玉听得认真,便和她解释道。
“这种骤然改变人性格的办法,乃是让此人遇见不得躲避的大事,或是家中突然落败,或是亲友离世,或是终身所求之理想破灭。
大悲大痛之下,此人必会有所改变,只是心中多会伴有不可愈合之伤痛,只可谓不破不立。”
黛玉听懂了史溁所言,她有些犹豫地说道。
“按照这个办法,人或许能立住了,可是这和破镜难圆是一个道理,破碎的地方,终究不可能回归原位。
若是想要改变,这种代价是不是太惨烈了一些?”
史溁目光深邃,她没有看黛玉,而是看向了四周的景色,口中说道。
“温和之法亦有代价在,不知你可探得?”
黛玉摇头,不过见史溁没看向自己,开口说道。
“并未。”
史溁幽幽道:“温和之法,虽不惨烈,也无太多伤痛,只是在改变的过程中,他自己放弃的那些东西,便是代价。
世人谁不知沉溺之乐,只是有人取,有人不取,不取者,则会永远失去得到这种乐趣的机会,这便是代价。”
黛玉陷入了沉思,史溁则是带着黛玉往前走,忽然起了一阵凉风,史溁下意识地挡在黛玉身前。
在风吹过后,史溁才从黛玉身前离开,她正想说树枝指向变了方向,就听到身后传来黛玉的声音。
“外祖母……是你吗?”
闻言史溁浑身一僵,她惊讶地回头,就想否认,却看到了黛玉坚定的目光,她无法再否认,只能顺着黛玉的意思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见史溁承认,黛玉放松下来,思及册子上面的转变,还有荣国府的几次大动作,黛玉问道。
“外祖母,您是不是知道……所以才……”
“我知道。”
在太虚幻境中所为,史溁没法说自己不知道此事,于是大方地承认下来。
“所以,我母亲,也是您……”
“嗯……当初我窥见一二,这才去将你和你母亲接来。”
闻言黛玉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扑到史溁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外祖母,我也曾来过那个幻境,只是我没有和我爹娘说,就怕他们担心。
可是我得知了这样的事,又怎么能坐视不理,这次不知如何又是这样的境遇,我才想再看上几眼,想着多参透几分。”
史溁拍着黛玉的后背,对黛玉说道。
“这件事,本不该让你知晓的,你心思比其余的人要重,我怎能不知。
我没什么别的愿望,只求你们姊妹能够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黛玉哭过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将眼泪擦去,她问史溁道。
“外祖母,我这次来太虚幻境听她们说,我到世间是为了还恩的,她们还说我前世曾经说过,要以一世眼泪还上恩情。
此等荒谬竟成了约定之法,我心里不愿如此,若是我这辈子都不哭,是不是就能躲开此劫?”
史溁不意黛玉竟说出了一辈子不哭等语,觉得好笑又好气,她对着黛玉道。
“虽说是仙子转世,这怎么看着还是个孩子,人活世间亦有七情六欲,怎么就能一辈子都不哭?
悲伤哭泣,喜极而泣,病中啜泣,这不都是哭,你只要随着自己本心就好。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约定,你只说泪水还恩,可是没说这些泪水都要用到他身上。
你悲世间之悲,喜人间该乐之乐,终此一生,将这些眼泪替他送与世人,不总好过只与他纠缠不清的好?
这么一算下来,你所造福缘,怕是比他还多,如何不能应那一生眼泪还恩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