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良听了褚氏的话,急忙将剩下的几个文牒也翻了翻,发现那是一对夫妇,两个孩子的身份文牒,按照上面的写着的东西来看,这四个人是一家。
他手一抖似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又冲到褚氏方才那出这些文牒的箱子旁边,在里面翻找了好一会儿。
“娘,你的文牒呢,我爹的文牒呢?”
褚氏没有回答,章良猛地回头看了褚氏一眼,随即一把将箱子抬起来,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可里面除了一些换洗衣物之外,并没有什么再像文书一样的东西。
章良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褚氏,就见褚氏冲他点了点头,他急切道:“娘......”
褚氏走到他身边抚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傻孩子,能跑出去几个人就不错了,平安州是守不住了,不管是朝廷还是那些鞑子,不抓到你父亲,或者是抓到你父亲的尸首,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父亲他注定逃不掉,与其一家人都进黄泉,还不如让你们逃出去,往后不管在哪里过日子,都是延续了咱们家的血脉。”
章良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抬头见又看向褚氏,“娘,那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彩儿和旋儿都舍不得你。”
褚氏看着自己儿子近乎是祈求的目光,心中一软,答应了下来,从一堆准备烧掉的书信里面,拿出了一本文牒,“好,娘和你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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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良害怕褚氏是假装答应,随后便会将文牒烧掉,便将褚氏手中的文牒也揣进了自己怀里,随身携带着,只等待时机便悄悄拉着褚氏一起走。
既然有了逃离的打算,他就得赶紧和他的妻子说这件事,另外也得准备干粮、水和供以后生活的银两。
他匆匆地离开了褚氏的房间,因为想着大事眉头紧皱,在路上便撞见了他的一个兄弟章勇,这个兄弟不是褚氏所生,是章穆纳的一个贵妾之子,如今也和他一样,管着平安州的事情。
只是他这个兄弟在章穆心中没有他重要,被派的差事没有他好,还有危险,也因此他这个兄弟对他很不服气,在做事的时候,处处想要与他争锋。
章勇见他这个大哥眉头紧锁地从章穆书房的方向走来,连他都没发现,以为章良是被章穆骂了,假意上前安慰道。
“大哥这是要往何处去?弟弟我才办完了父亲交代的差事,若是有困难,可以和弟弟我说,弟弟必然全力相助的。”
章良被他唬了一下,待他看清了来人,听了章勇的话,便苦着脸说道。
“还不是受伤的人越来越多,药材眼看着就不够用了,我心里急得很,偏还有许多人还没有地方,正准备将城里的几处百姓给迁了,用他们的房子,可那些人不愿意,三弟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带人和我走上一趟?”
章勇一听,他这个大哥竟是要去做这等得罪人的事,急忙推拒道。
“哎呀,大哥,你看我这记性,我竟忘了父亲还交代我去点一下城中兵器,弟弟我怕是不能和大哥你一起去了。”
章良闻言露出一个惋惜的神色,口中叹道:“还以为能和三弟你一起去,罢了罢了,还是我自己带我手下的人去罢,那些刁民可不好办啊。”
章勇一听章良这话,愈发觉得章良是在故意设套,便匆匆走了,见他远去,章良嘴角一勾,折了一个方向去寻自己的妻子儿女。
只是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褚氏的房间之后,褚氏叫来了她身边的老嬷嬷问道。
“可打点好了?”
老嬷嬷回道:“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开了一个小口子,管保出去没人发现的。”
“那就好,等到了晚上,就让良儿他们从这里走。”
老嬷嬷一听,惊讶地问道:“今日就走么?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褚氏坚定地说道:“就今晚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趁着谁都没反应过来,先让人走了再说。”
见嬷嬷的脸上仍有不解,她叹气道:“鞑子的进攻愈发频繁了,城里那些前朝余党更是许多个疯子,若是还留在这里,才是真的等死,我这里早早就准备好了银票,都细细卷了缝在从那些灾民身上扒下来的烂衣服里,到时候就让良儿他们穿这个,用泥糊了脸面,谁都看不出的。”
老嬷嬷听了,也道:“小姐心思周全,找的几个身份都是远远的州府里逃难来的人,全族都死绝了的,良哥一家用这个身份没人看得出来。”
将那些破烂衣服拿到一边备好,褚氏才问,“那几个人找着了?”
“找到了,在城里一处偏僻的小宅子里,派去的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已经叫人悄悄围起来了,就等小姐的命令。”
褚氏听了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以一种颇为嘲讽的语气对嬷嬷说道:“奶娘你瞧,他把那几个小崽子捂得真严实。”
褚氏的话说得咬牙切齿,老嬷嬷心疼地看着褚氏握住她的手安慰着,
“小姐莫急,如今人都已经在咱们手里了,小姐你想怎么做都行!”
“是啊,怎么做都行,奶娘,你说要是当年生良哥儿的时候,没遇见山匪该多好......”
“姑娘~都过去了......”
“是啊,过了今晚,就都过去了......”
褚氏喃喃着,将手中的衣物越攥越紧。
是夜,章穆在愁绪中浅眠,而已经换上破烂衣服的褚氏母子等人在老嬷嬷的掩护下,悄悄地离开了府衙。
他们外面罩着黑色的夜行衣,与浓厚的夜色融为一体,到了距离目的地还有两条街的地方,忽然后头老嬷嬷追了上来,小声地对褚氏母子道。
“老爷醒了,要找太太,说是有紧急事情商议。”
章良听了,眼中闪过一道挣扎,拉着几人,咬牙道:“娘,不用管了,咱们走!”
谁知褚氏站在原地没动,还挣开了他的手,只听褚氏道。
“良儿,你带他们先走,娘先安抚住你父亲,咱们到文牒所在之处汇合,切记,出了城,你就别回头,一直往前走,先混到其他府城里再做打算。”
说完,褚氏便转身离去,夜深人静,章良不敢高声呼喊,想追上去再劝,低头间看见了自己那一对儿女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里都是不安,他只觉得自己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最终章良望着褚氏的背影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母亲,保重!”
随后,带着妻子儿女,悄悄离开了平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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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转身回去的褚氏却在转角之处停了下来,她看着章良一行四人消失在夜色中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双眼一瞪,带着老嬷嬷去了一处偏僻的小宅子。
这宅子里住的人,正是章穆偷偷养在外面的一个外室,和外室所生的四个子女,褚氏一直都知道章穆在外面养了人,却不知在何处,直到这回借着战乱,拿了章穆身边的一个人,严加审问才问出来有什么人,至于在何处,没等她问出来,那人就死了。
因此,褚氏只好暗中派人打探,直到现在才发现了这五人的下落,她浑身散发着杀气带着人冲了进去,等再出来的时候,府内已无生机。
这一切章穆是不知道的,他正为平安州的事情焦头烂额,正想去点点将,出了府门就见褚氏穿着铠甲亲自带着人在街上帮忙安排事情,他心头一暖,上前道。
“太太怎么亲自出来了?”
褚氏一边忙着,一边解释道:“事情太多,我看着良儿忙不过来,就带着人安排一些,他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忙活了,还过来和我说,今儿怕是不能回来睡觉了。”
章穆听了想到自己那个最出色的儿子,欣慰道:“还是咱们的良儿最能干,不过也辛苦太太了。”
两人匆匆见了一面,随后便分开,其后各自忙碌,都未曾再见,一切到了第二日晌午,忽而鞑子骑兵又来,章穆无奈与其交战。
只是这次鞑子似乎是动了真格,两方杀了半日都没停手,而在双方厮杀疲累间,就见远处朝廷旌旗摇动,是朝廷之兵冲杀而来。
双方已经战至精疲,慌张之下互相对撤不成,只得不分敌手般奋力阻挡,只是安清伯采用了贾赦的提议,将后方急运来的火器先用上了,就在叛军和鞑子们七晕八素之时,再冲上去。
结果自然不出预料,章穆在乱军之中殒命,有一千二百左右的鞑子冲了出去,往本部逃窜。
章穆部下一散,那些前朝的余党不足为惧,被士气正盛的朝廷将士们一冲,便是节节败退,最终被朝廷将士们攻入城中。
既然进了城,便要搜寻章家人的下落,谁知安清伯他们经过熟悉章家人长相的人寻找指认,却发现章家人在城破之前就已经死去多时了,死状各异,原因颇多,有被流箭击中身亡的,有被椽子砸了的,种种情形让人匪夷所思,可这些尸首被拉回来,却是一具都不少。
只是可惜的是,章穆之妻还有其子女在城破之时将府衙燃了,烧得面目全非,指认的人认出了一具抱着孩子的尸首那完好的半张脸正是章穆之妻褚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