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烟听他喃喃自语,没一会儿又见他冲着花园子里的石头踹着撒气,再者就是折了柳枝摘上面的叶子,状似发了疯一般,颇为担心。
不想宝玉发了一会儿脾气之后,便又好了。自己在花园子里玩了一会儿,便让他去拿屋里的好茶叶给众姊妹们送去。
待他按照宝玉的意思去取茶叶时,就听见了有几个婆子在那说嘴,说白吹了宝玉这个宝二爷这些时候,金尊玉贵地当宝贝养了十几年,结果却是个假样儿的草包。
这话粗俗不堪,茗烟气得转过假山就要去骂这几个不知好歹妄议主子的老婆子,可谁知,等他气冲冲地走过去时,那假山后头却没了那说嘴的几个老婆子的影子。
茗烟气得跺脚,却无可奈何,只得将这件事先记在心中,待他得了空闲,必定要将这些嚼舌根子的老婆子们都给找出来。
送了一回茶叶,茗烟便发现宝玉已经回了院子,他寻了宝玉的空子,将事情说了,宝玉听了之后一愣,脸上笑容消失了几分。
茗烟以为宝玉会像之前一样,将那些老婆子们骂一顿,然后让人回了老太太或者是琏二奶奶将人撵出府去。
不想,过了一会儿,他却没听到宝玉骂人,他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宝玉已经转身回去了,他见宝玉没发脾气,叹了一口气,自去查今日到底是谁在假山之后了。
而进屋的宝玉则是没一会儿又转去了书房,只说自己要写篇文章,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似锦等几个丫鬟见了他那模样,不敢如何劝他,便答应了下来,只是轮流到书房门口去听动静,怕宝玉胡思乱想之后,再做出一些什么出格之事。
与宝玉和茗烟一样,她们这几日里也没少听些不着调的风言风语,晴雯最听不得这些胡话,已经在外面教训了好几回婆子和丫鬟和小厮们了。
宝玉进了书房却不是要写文章,此刻他心神不静,便是戏文话本都读不进去,可况是集心中感念,汇成文章呢。
他先是坐在桌案后面,静静地待了一会儿,随后对着挂在他书房里的几幅画发呆。
那几幅画不是别的,就是他梦中所去过之处,看着这些画,宝玉竟生出了一些熟悉之感。
甚至于他觉得仿佛现在所历之事,都是虚妄,而那画中之境,才是他的归宿。
在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后,宝玉自嘲地笑了一声,心中满是荒诞之唏。
“宝玉啊宝玉,你竟然因为眼前之难,生出了遁世之念不成?”
他低声地嘲笑了自己一回,随后将那些烦恼之事尽数弃之脑后。
他展开宣纸,以笔蘸墨,在纸上层层勾勒。
石青与葱绿混合,银朱与藤黄交错,不用思索,宝玉提笔直接绘就,完成时再看,竟是一幅形姿各异的美人图。
上面有大小数十人,细看之下,不仅有众姊妹,还有宝玉见过赞过的女子在其上。
这些美人有的在拾花,有的在扑蝶,有的在刺绣,更有的在浣衣。
她们所做之事虽然不同,却无一不是极为生动的,就连她们的表情也都清晰可见,或喜或嗔,尽态极妍。
待宝玉将最后一笔颜色涂抹其上,画上的人就好似活了一般,竟从画上走出来,在他身边起舞。
宝玉只觉得自己是痴了,甩了甩头,这世上哪有画中仙呢。
于是他坚定了心念之后,再定睛看去,屋内哪有什么美人的身影,低头再看那画时,画还是好好的,并未有什么变化。
宝玉轻笑一声,见画上痕迹已干,便小心地将画卷了起来,放到放画的画筒中去。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完成了这幅画后,宝玉只觉得自己心中郁结之气竟是吐净了,身轻体泰。
体会到画中之妙,宝玉又提笔作了几幅,却再没了方才那种飘然登仙之感,心中纳闷,便停下笔来,想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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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因此打开窗户,就见晴雯端着一柄团扇挡着半张脸,贴着窗缝在听屋内的动静,因笑道。
“哪里来的狸猫,竟是在窗边偷听墙角儿!”
晴雯没想到宝玉来开窗时走路竟是无声的,骤然一下没来得及躲闪,被宝玉抓了一个正着,顿时脸颊就有些红。
“我不过是路过,你别多想。”
晴雯为自己辩解了一下,随后又想起来什么问宝玉道。
“你明儿要穿哪套,现在说了我好告诉她们准备出来?”
宝玉听了笑道:“都是一样的,我不挑,倒是我有件事想求你,不知你肯不肯答应呢?”
晴雯见状无奈道:“我的祖宗,你这是又想起来什么了?
说罢,什么事要我帮忙,先说好了,太难的事情我可不帮。”
“没什么要紧的,我才画了几幅画,你过来看看,可觉得有什么要改的。”
晴雯听了便走了进来,到了桌前一看,有些惊奇地对宝玉说道。
“什么时候竟画的这般好了,要我看也都不用改。”
宝玉听了欢喜,见晴雯站在这里,心中一动,方才画中韵味似乎被他捕捉到几分,便拉着晴雯要晴雯给他磨墨。
谁知晴雯甩了他的手,对他笑道:“屋里一堆事情等着我呢,若是做不完,明日又得挨累,我可不陪你在这磨时辰。”
说着,人便出去了,门也没关,屋内就剩宝玉一人。
习习凉风顺着门口吹进来,使人更为惬意,宝玉见晴雯走了,也不恼,径自回到桌边,重新摊开画纸,落笔描摹起来。
宝玉画得尽兴之时已是深夜,似锦她们几个已经将屋内收拾妥当,便将宝玉从书房里喊了回来。
室内安神香已经点燃,宝玉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