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言羽单纯的眼神下,便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的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却一直存在着。言羽不清楚那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却知道,它再也不会消失了。
言羽的“幼稚”被命运开玩笑似的夺走,而后便再也没有还回来过。
可是只有顾淮琛知道,在言羽于自己相处的一点一滴中,言羽都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这个过程就像是一种肉眼所看不到的化学反应,看不到产生的气泡,感受不到产生的热量,甚至一时半儿、一年半载,也察觉不到反应的变化,但反应就是真实存在的。
只要久一点,再久一点,慢慢的,就能看出言羽的改变了。
就像是现在这样,从当初那个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藏在自己心里,不愿意告诉别人,不想暴露自己的伤口而伪装坚强的人,变成今晚这样因为一个小玩笑,而暗戳戳地在心里记了一整个下午,最后在顾淮琛最意料不到的时候报复回来,表面上态度波澜不惊,其实心里的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就像是冬天的雪地里打雪仗,而偷偷把学团从衣领后头塞进别人衣服里的举动,可笑幼稚,却又带着无法被替代的开心。
面对这样的改变,顾淮琛说不上来是心里的喜悦多一点,还是为言羽的过去感到的悲伤更多一点,又或是两者都有,而后融合成了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在顾淮琛心里默默地发酵着。
于是顾淮琛抬手合上了书页,无奈地笑了一下,起身朝言羽的方向走了过去。准确地说,是朝言羽面前放着遥控器的茶几的方向走了过去。
听到顾淮琛走过来的脚步声,言羽脊背不由得绷直了一些,却还强行装作一副不知情无所谓的样子,看着顾淮琛想做什么。
知道顾淮琛走到他面前,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关掉后,言羽才抱着抱枕,撩起眼皮瞪了顾淮琛一眼,说道:“你做什么?”
顾淮琛勾唇朝言羽笑了笑,顺势在言羽身边坐下,言羽看着顾淮琛不怀好意的笑,总觉得他心里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果然,下一刻,言羽就听到顾淮琛缓缓开口,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休息够了,对于明天的几门考试,我们来刷几套卷子吧。”
之前刚吃完饭的时候不说刷卷子,现在才提起来,顾淮琛肯定是故意的。言羽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过生日时被父母亲送了全套练习册的倒霉蛋,还得强颜欢笑,装出一副自己很喜欢的样子,僵硬地牵起嘴角感谢道:“好,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在心里却已经把顾淮琛从头到脚、从古前时代到现代时期,彻底骂了个遍。
顾淮琛轻柔一笑,投来的眼神却让言羽清楚地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的!
耳边吵闹的电视声彻底消失了,而这一招,叫做以暴制暴、以战止战。
对于言羽的小脾气,顾淮琛并不会像哄孩子一样,单纯地依着言羽的脾气走,顾淮琛不是言羽的监护人,而是言羽的朋友,顾淮琛只会以一种朋友的方式,来回应言羽这一种幼稚的小招式。
就像是父母亲只会对孩子百依百顺,而朋友才是孩子能够交心的人一样,顾淮琛也是那一种,言羽能够在他面前彻底放下戒备,一起嬉戏打闹、相处交心的人。
顾淮琛能够一直陪着言羽,延续他曾经无法得到的“幼稚”的童年。
“报仇”的后果,就是言羽在顾淮琛温柔的“胁迫”下,迈着沉重的脚步往二楼走,机械式的坐在课桌前,看着顾淮琛从书桌上斟酌似的挑出几张卷子来,温柔地平铺在了言羽面前。
言羽咽了咽口水,虽然知道考前多刷几套卷子,对自己是百里无一害的事情,但是,谁想在休息的时候刷卷子啊!
言羽好好的看着电视唱着歌,磕着瓜子唠着嗑,本来已经规划好了,报复顾淮琛十分钟就够了,自己再休息个二十分钟,就上楼复习一下明天好考的内容。
谁能想到,现在就已经冷不丁被顾淮琛抓了上来,面对着一堆卷子发愁。
言羽艰难地开口道:“啊这……这么多吗?这肯定写不完的吧……”而后朝顾淮琛投去一个哀叹怨婉的眼神,仿佛汪着一汪秋水。
言羽本就生得漂亮,现在这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只能孤立无援似的朝顾淮琛投去目光,即使顾淮琛就是那个把他欺负得孤立无援的人。
看着言羽投向自己的眼神,顾淮琛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像是心里已经发生了动摇似的,在几张卷子间扫了扫,而后抽回了其中三张,只留下了最后一张。
最后撑在言羽座椅的椅背上,无奈似的说道:“就这一张吧,上面都是我整理来的真题,之前复习的时候时间太紧,都没来得及给你看,正好今晚刷一刷,明天考试心里也有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