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 当日的随口一提, 竟在今日成就了她灵光一现的追索。
——她说她翻遍了和冥渊有关的典籍。
卫朝荣在冥渊下一言不发。
他其实早就明白, 再怎么极致的冷寂和幽晦,也是压不住心腔里沸涌的热潮的, 就算冥渊是这世上最十死无生的绝地,也夺不走野草疯长的爱欲,可他这一生总是螳臂当车、飞蛾扑火,妄想用理智去对抗命运的车轮。
就像是这一刻,即使他已告诫过自己一千遍,强求来的重逢和相守只会给彼此带来更大的痛苦,即使他已约束过自己一万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当她不经意地提起她曾翻遍典籍找寻和冥渊有关的载录,他还是心潮再起。
曲砚浓是魔门弟子,即使她不爱以魔修自居,却终究是天然学成了魔修的习惯,对于那些能让她实力变强、修为加深的功法典籍,她总是来者不拒,甚至比寻常人更求知若渴;但对于那些没什么大用的异闻传说,她就懒懒倦倦,很难提起兴趣了。
卫朝荣熟知她这一特点。
从前他们相熟的时候,他总爱没话找话,说些藏在大部头里的轶闻故事,博来她好奇的注目。
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轶闻的时候,他还在伪装魔修,聊起轶闻时什么也没想,只是触景生情,下意识地说起从前在牧山宗听师长讲过的传说,没想到竟叫她听得眸光如星辰,灼灼地望着他。
“你从哪听说这个说法的?”她问他。
卫朝荣那一刻不知所措。
倘若他说,他是听师门长辈授课时随口提及的,她难免要追问他,金鹏殿外门弟子也能听前辈讲道吗?答案当然是不可能,枭岳魔君把金鹏殿当作聚揽势力的工具,对内门弟子也不见得上心,更遑论一抓一大把的外门弟子?
他若是敷衍了事地推脱给金鹏殿,曲砚浓很快就能发现真相,以她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骄傲,只怕立刻就要付诸一声冷笑,以后再想得她一个笑容就难了。
“我也忘了。”他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大概是在我成为魔修以前吧。”
曲砚浓听他这么说,神容一怔,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片刻,很快又挪开。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久到他也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忽然听见她于寂静中开口,“我成为魔修的时候,还来不及学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