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拜见糜甑(2 / 2)

糜甑被刘封扶着,听着对方的话,边听边点头:“子仲虽为人沉稳,却缺少智谋,幸得方伯不弃,愿辟他为别驾,虽滥竽充数,却也要尽力而为。能得公子夸奖,也算是他的福分。”

刘封赶忙推辞,两人一番客套交谈,倒是都摸清楚了对方的立场。

刘封心中暗喜,在糜甑的引领下,两人进了福楼。

这福楼不但精美,而且还是天然的密室。

只要上了三楼后,将仆役驱离,就没有人再能偷听得了。

既然双方都确认过对方的立场,上了福楼之后,刘封也就没有多敷言,称赞了几句福楼的精美后,他就直入正题。

“糜老丈,小子有一些想法,想请您老给把把关,不吝赐教,不知您是否愿意?”

糜甑想起子仲来信,信里经常提到刘封常有别出心裁的想法和念头,而且还都具有不小的可行性。

现在看来,子仲所言非虚。

光是刘封只是刚上门,就有想法要亮,这也勾起了糜甑的好奇心。

糜甑故此接道:“赐教不敢当,不过若只是看看,老朽也想听听少主的想法。”

刘封转头朝着徐盛点了点头,后者赶忙从背后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放到糜甑面前。

“糜老丈,这些绢帛之上,便是小子此次前来的目的。只是不知糜家是否愿意同小子合作,共襄盛举。”

糜甑看了眼刘封,又看了看匣子。

匣子里一分为二,各卷着一束绢帛。

糜甑先挑了个晒盐法的绢帛看了起来。

这可真就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一束绢帛有数张帛书,上面分别记录着文字和图画。

文字是记录了晒盐法的详细步骤和所需人工、器械,而图画则是干脆的将晒盐法的各个工序给画了出来。

即便以糜甑的沉稳,此时他的手都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这哪里是赐教?

这分明是金山堵门啊。

糜甑都年过花甲,直奔古稀了,还能不明白刘封的潜台词?

不过他也是沉的住气,看了眼刘封,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冲着自己微笑,到嘴的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晒盐之法,胜过眼下的煮盐法太多。

毫不夸张的说,晒盐法无论是在人工,成本,耗费,产量,质量等诸多方面彻底碾压煮盐法,同时还能将大片大片的海岸滩涂变废为宝。

要知道整个徐州,海岸线虽然很长,但能利用的却极少,主要原因就是这种滩涂太多了。

原本这是一个缺陷,可现在却成了宝贝,以徐州为数巨大的滩涂面积,哪怕就是十分之一能够充作盐田,产出的食盐也足够中原诸州使用了。

而且这些食盐的成本,也会远远低于往日煮盐法得来的盐货。

其他盐商将会毫无竞争力可言,唯有投降或是跟风。

只是投降好投,跟风却难啊。

糜甑人老成精,如何能看不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往日煮盐法,所需场地不大,就算方伯查禁,也是事倍功半,难以根除。

可晒盐法却截然不同,你人能跑,盐田难道跑得了?

或者伱人跑了,盐田留下岂不是更妙了?

更妙的是,话语权可就在方伯手里攥着,随时都能出手,而其他人却只能被动应对。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主客之势,已经更易。

随后,糜甑打开了第二束绢帛。

“榷盐法。”

光看这个名字,糜甑就隐约猜到了几分,这应该是类似于汉武盐铁专营那样的盐政改革方案。

只是不知道刘封的胃口有多大。

糜甑重新低下头继续看了下去,却惊讶的发现,刘封的胃口出奇的小。

自刘邦开国之后,汉初承秦制,盐铁允许民营,私人可经营盐业,然后由国家征税。只是这税收直接归属主管皇室财政的少府,诸侯国则收入入王府,都不归属于中央财政。

直到汉武帝连年对外征战,以致国库空虚。理财大臣桑弘羊在皇帝的支持下,推行盐铁专卖,将天下的盐池收归国有,实行“完全专卖制”,朝廷派遣官员组织生产、运输和销售,食盐的产、运、销等环节完全官营。

这已经是历代盐政中,最为严厉的了。

而到了东汉时,光武帝刘秀的一时心软,竟然直接造成了盐铁之利再也收不回来了的窘境。

如此一来,东汉朝廷只能依托盐税征收一小部分的税收,而绝大部分的利益都落入了盐商们的腰包,使得盐商富甲一方。

原本糜甑所求,不敢奢望如本朝这般宽纵,好歹别像前朝那样盐铁专卖。

事实上糜甑的判断也是正确的,历史上三国时期,魏蜀吴三个国家,都不约而同的实行了严厉的盐铁专卖,全盘照抄了汉武模式。

可刘封却不会这样做。

因为历史经验告诉他,汉武模式远不如榷盐法好用。

哪怕只是最初版本的就场专卖制度,也比汉武时期的盐铁专卖要强上许多,收入是汉武时期的数倍之多。

糜甑轻咦了一声,看的越发投入专注了。

在帛书中,刘封详细的介绍了他构建的盐税体系,从生产,到收购,运输,销售,一整套的体系制度,看的糜甑拍案叫绝。

尤其是这套体系不但有官营,还引入市场机制,官商分利,因地制宜,允许民营,却始终牢牢的把主动权抓在官府手里。

最妙的是,官府不用维持大量的人员,这对提高效率,降低贪腐有着很大的正面作用。

看完榷盐法之后,糜甑脑海中翻腾着一句话。

久闻不如一见。

在糜竺的影响下,糜甑已经尽可能的高估刘封了。

可今天对方带来的这两份东西,无论哪一份,都要远超自己对刘封的预估。

糜甑将手里的帛书重新卷好,小心翼翼的放入匣中,深怕有所毁坏。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看向刘封。

“公子,您可是给糜家出了个大难题啊。”

以糜甑的智慧,不难看出这两样东西的目的。

刘封很显然是要用晒盐法和榷盐法中的民营部分,来换取自己以及糜家支持他进行盐政改革。

如此优厚而又充满诱惑力的条件,糜甑怎么都不可能拒绝,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可即便如此,糜甑还是有一个巨大的疑惑,这个疑惑如果得不到解释,那糜甑不说无法和刘封合作,至少也会忧心忡忡。

那就是如何解决互信问题。

更深一步就是,糜甑不明白刘封为什么如此相信糜家。

仅仅是因为糜竺对刘备的忠诚吗?

这未免太牵强了。

忽然,糜甑心中灵机一动。

自己和长子一直挂在心上,却始终没有找到好机会的事情,说不定等的就是现在了。

糜甑抬起头,正好迎上刘封热切的目光。

他心中一动,顺势问道:“公子,老朽有一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可否请您指点迷津?”

刘封愣了一下,没料到糜甑会突然问这话。

不过很快他回过神来,点点头:“糜老丈有话直说,指点不敢当,小子总会尽力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