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张邈的眼里,高顺却是极为可靠,不同于普通武夫的儒将,深得前者喜爱和信任,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短短几年里,高顺就已经成为陷阵校尉了。
张邈见了高顺之后,迟迟没有开口。
显然,张邈内心中也很是挣扎,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高顺丝毫不着急,只是安静的坐在席位上,等着张邈的命令。
过了许久,张邈迟迟没有开口,这让高顺也感到了疑惑和异常。
略一沉思,高顺难得的先开了口:“府君可是有什么难言之事?府君不必多虑,顺乃武人,但也颇知忠义,府君乃我主君,但请开口,顺必全力以赴,为君上解忧。”
张邈听了高顺之言,心中感慨万分,更觉愧疚。
于是,张邈长身而且,竟然以府君之姿,朝着高顺大礼参拜。
高顺顿时大惊失色,赶忙离席躲避,口中喊道:“府君这是为何,顺何德何能,敢受府君如此大礼。”
张邈抬起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孝父,某无能,只能恳请孝父救救我弟,救我全族了。”
高顺心中咯噔一下,就凭他和张邈的千把人,怎么可能救援得了雍丘县的张超和张邈全族?
可自己的恩主都对自己行这样的大礼了,就是死,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咬了咬牙,高顺开口答应了下来:“府君,把陷阵营交给我。请府君放心,但有我一口气在,绝不叫您家人受半点伤害。”
张邈感动非常,甚至完全不计较高顺和自己谈条件了。
张邈和高顺是举主和被举之人的关系,理论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可张邈现在要做的事情却等于是把高顺给卖了,要是换个性情刚烈的,或者是会算计的,给你当场来个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相比之下,高顺能够体谅自己的心情,答应自己这无礼要求,提点要求也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虽然把陷阵营交出去的确很是肉疼,但眼下都到家族的生死关头了,这点外物也不是不能舍弃掉的。
七百陷阵营解救不了家族,可刘备父子却可以。
想通这些之后,张邈终于做出了决断,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某答应你。”
高顺听见张邈答应了之后,立时就起身准备告辞:“府君放心,某这就去准备,然后出发。”
“出、出发?”
张邈有些疑惑,不知道高顺什么意思。
高顺却是郑重答道:“府君放心,虽只有七百人,但顺会尽心竭力,掩护府君家族突围的。”
张邈恍然大悟,脸色有些红润,显然自己刚才乱了方寸,竟然都没把话说全。心情剧烈激荡之下,张邈竟然忘了告诉高顺他刚和刘封之间达成的契约。
不得已,犹豫再三,张邈只能上前拉住高顺的手,红着脸吞吞吐吐的将刘封来访,自己和刘封达成的共识等事告知了对方。
高顺人都听呆了,懵在当场。
虽然不用去陈留送死了,可他并不觉得现在的情况能比去陈留送死要强多少。
如果张邈不是他的恩主,高顺甚至想给对方一拳头。
可看着张邈面容通红,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惭、愧疚。
胆怯、希冀等情绪交织,高顺内心默默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理解了张邈的苦楚和立场。
“孝父,子升也是极为欣赏你的才能,才会同我开口。”
张邈劝慰道:“刘使君和子升都是好客仁德之人,况且他们能征善战,总比我这……我这不成气的强多了。”
想想张邈入主陈留之时,陈留还是天下大郡,拥有足足八十六万口。
可现在,估计五分之一都不足了。
作为一个太守,张邈可谓是太不称职了。
既挡不住从司隶、关中涌出的西凉军,他们烧杀掳掠,扫荡诸郡,张邈只能躲在郡治之后,毫无反击之力。
这几年讨董战争下来,荆州的南阳、豫州的颍川、兖州的陈留三个郡被西凉军洗劫残害的最为惨烈。
这三个郡不但地理位置上恰好包围了司隶部,又都是极为富庶,人口众多的大郡,所以成了西凉军最优先打击的对象。
眼下张邈又被曹操追的连弟弟和家族都丢在了雍丘带不出来,他对刘备自然是非常羡慕的。眼下,他跟高顺所说的话也确实是触景生情,肺腑之言。
况且看到徐州眼下如此繁华,沿途走来,道路两边炊烟袅绕,几乎让人忘了徐州才刚刚被曹操屠戮了两年。
这让张邈生出了心思,想要在徐州安家。
若是能够通过高顺和刘备父子建立起关系,倒也并非是个坏事。
“府……,府君,在下明白了。”
虽然汉朝也有互相举荐门生故吏的前例和潜规则,可似乎和眼下自己碰到的还是有些不同。
不过高顺最终还是应允了下来,起身冲着张邈一礼:“不知府君还有其他吩咐吗?若是没有,那顺就先告退了。”
张邈先是点点头,后又赶忙补充道:“既然孝父答应了,那我就找个时间,请子升过来一聚。”
高顺沉默的点了下头,然后告退离开,留下了心情复杂的张邈坐在原处。
刘封此时正在家中接待一行远来的客人。
先前派往河东,征辟贾逵和其祖父贾习到了。
刘封大喜过望,立刻出迎。
贾逵身材高大,今年刚过二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其祖父贾习的精神也极为健硕,虽然头发花白,可眼含精光,腰杆笔直,丝毫不见老态。
两人在州府之中下了车后,州使告罪一声,前往禀报刘备父子。
刘备此时恰好不在府中,与关、张、夏侯博一起去了城外军营。
刘封闻言之后,马上就请贾逵祖孙前往正堂休息,他随后就到。
州使提醒道:“公子,车队中还有一位客人。”
刘封马上反应了过来:“请到那一位夫人了?”
州使笑着答道:“托明公威名,总算是幸不辱命。”
刘封顿时大喜。
这位神秘的客人正是汉末名臣大儒的长女蔡昭姬蔡琰。
历史上,蔡昭姬嫁给了河东卫仲道。
卫仲道乃是河东卫氏出身,祖上发迹源于前汉大将军卫青和皇后卫子夫,在当地有着很高的声望。
后来的曹魏名臣卫觊就是河东卫家出身,正是卫仲道的兄长。
可惜卫仲道天不假年,早早就死去了,因为两人之间没有子女,蔡昭姬便离开了卫家,返回自己家中居住。
只是后来蔡家的老家陈留并不安定,甚至还成为了西凉军和关东诸侯的战争前线。
蔡昭姬不得已又前往河东避难,最终在河东为叛乱的南匈奴所掳掠。
时间就在今年年底。
所幸这一次刘封出手了,在征辟贾逵的同时,也给身在河东的蔡琰送去了书信,邀请对方前来徐州居住,同时,还在信中点明中原混战,匈奴、乌桓、鲜卑将会更加的肆意妄为,河东已然越来越不安全。
并州有南匈奴、乌桓、鲜卑等多个部落杂居,一旦南下,河东郡首当其冲。而现在司隶核心的河南尹已经成了一片白地,权力真空,没有人顾忌得上此处,及时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蔡琰最终被这封书信所打动,于是便跟着贾逵祖孙俩一同前往徐州,沿途幸好有黄河水路,要远比走陆路方便和安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