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亚哥教堂晚祷的钟声响起时,芙洛拉正将男友送她的百合花插到起居室透明的玻璃花瓶中。
她刚和男友从道尔蒂路上的一家餐厅约会回来,浑身还带着热腾腾的食物香气。
那是一家很受追捧的新晋餐厅,老板黑发黑瞳,据说来自遥远的新西南。
他们的特色菜叫做“火锅”,一口大锅里煮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与肉类,混合着新西南独有的辣椒与牛油,只教人食指大开,欲罢不能。
芙洛拉朝厨房及阳台张望了一下,灯盏未开,房间里黑漆漆的。
“莉莉安,你在吗?”
这里是圣奥尔本斯学院的学生校舍区,柯布西庄园,由布鲁诺·J·圣奥尔本斯亲王无偿赞助,作为圣院的学生宿舍已经有十七年之久了。
布鲁诺亲王是先皇艾伦三世不知道隔了几百辈的同宗兄弟,不翻家谱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在星纪1495年的宫变中,艾伦三世本就不多的血缘兄弟被清除殆尽,只留下这么一个坚定支持德丽莎女皇的、皇室中几乎要查无此人的布鲁诺男爵。
女皇登基后,他因为立下汗马功劳而被加封为亲王,成为京中等级最高的几位皇亲之一。
柯布西庄园占地约55亩,共有15栋宿舍楼,大概可以容纳三万人,在这寸土寸金的帝京不可不谓是大手笔。
据说亲王已逝的妻子曾就读于圣奥尔本斯学院,而“柯布西”也是妻子曾经的姓氏。
每一间宿舍都与帝京普通的套房公寓差不多大,150平左右。室内起居室、盥洗室、餐厅、书房等应有尽有,装潢简约,耗资不菲,间或还能听到圣地亚哥教堂优美的钟声与祈祷,是不少学生在外吹嘘的资本。
寝室规定两人一间,禁止携带外人同住与不明原因的夜不归宿。芙洛拉踩着庄园的宵禁点回来,发现房间里竟然空荡荡的,与自己同住的莉莉安不见踪影,于是疑惑地喊了一声。
“我在呢,芙洛拉。我今天很累,所以早点休息了。”
莉莉安的房间中传来她轻柔的回答。
“哦哦,那你早点休息吧。”芙洛拉其实也不是很关心莉莉安的去向,她只是讨厌作风不正的人。
确认莉莉安还在,她很快收拾了一下,也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莉莉安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指甲轻抠着被子上的蕾丝花边带。床帘被她高高地挂起,窗外的月光明亮到室内不需要任何照明设备。
她就这么躺着,看着月亮。
当夜色深重到几乎听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声音时,一阵风吹开了环绕着月亮的的几丝杂云,月光变得更加剔透,更加明晰。
与母亲约定的时间到了。
莉莉安坐起,将枕头旁边一个三十厘米高的红木匣子打开,捧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差不多有两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底座由散发着清香的墨色檀木打造,雕刻着加百列与撒旦的战斗场景,看起来颇具神秘色彩。
上方的水晶球里没有任何装饰品,但也不是透明的,只能看到一团雾蒙蒙的灰色。
那团灰色犹如一朵有生命的云,不停地小范围扭动、翻滚着。
莉莉安将水晶球置于惨白的月光之下,点燃了一根青金色的蜡烛。她将双拳放在心头,低头默念了一段含糊的文字。
片刻之后,灰云散去,露出了一张模糊的女人面孔。
女人银灰色的头发在脑后随意盘起,声音听起来却意外年轻:“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莉莉安皱着眉头。
“不是很顺利,母亲。这次连拉达木配上鼠尾草的香气都没能让她丧失理智。”
“你确定她闻到了吗?”女人问道。
“百分百确定。阿什莉夫人前天刚在萨拉菲娜那里买了最新推出的安神香套装,她使用的购物袋被我用拉达木熏了一天一夜,不会有错。”
阿什莉·格林维尔便是伊莎贝拉姐弟的母亲,凯瑟琳的伯母。
“难道瑟西真的留了什么后手给她?”
女人提起失踪的瑟西夫人时就像提起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很难想象两人曾是亲密无间的姐妹。
“您不是说,瑟西夫人不可能将沙利叶的秘密告诉一个与家族无关的外人吗?”
莉莉安回忆着凯瑟琳的一颦一笑,感觉她并不像了解事情始末的样子。
女人不屑地冷哼一声。
“谁知道那个愚蠢的女人究竟会做到哪一步。
当年她毫不犹豫地追着皇帝去到帝京,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保住,最后疯癫到把大臣的孩子抢到自己身边,简直丢尽了女巫一族的脸面。
若不是自从她失踪后沙利叶一直没有动静,我也不会同意你去帝京以身涉险。”
瑟西夫人当年不是没有怀过孕,只是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她后来的精神错乱应该也与这件事有些关系。
莉莉安柔声说:“母亲,我是自愿的,这就是我的使命。”
女人烦躁地敲了敲桌子:“凯瑟琳对拉达木毫无反应,莫非我们找错了人?但瑟西的孩子已经死了,她唯一抚养过的也就只有这个凯瑟琳,真是难办。”
莉莉安沉思了一下,微微一笑:“母亲,我们应该没有找错人。”
“哦?”
“凯瑟琳毕竟不是瑟西夫人真正的孩子,拉达木对她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但我们占卜时,她们两人的命运又确实是相连的,说明我们的出发点没错,只是方法要改一改。”
“你的意思是……?”
“拉达木在她神智清醒的时候不奏效,那如果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呢?”
女人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有道理。只要抓住机会让她失控一次,后面就不用我们再费什么心思了。”
“只是这件事可能还需要其他人帮忙,我要好好计划一下。”莉莉安轻撑着下巴,手指在蜡烛上方无意义地画着圆圈。
女人笑了一声。
“你自己安排吧,那些没脑子的贵族该使唤就使唤,大家可是一根草上的蚂蚱,没道理他们什么都不干就坐享其成。”